“卫东,”肖霄忽然睁开眼,看着李卫东,眼神复杂,“你说……陈国平临死前说的那些话……关于苏晨的……”
李卫东的脸色微微一变,他显然也听说了那天码头上最后发生的一幕。他沉默了片刻,郑重地说道:“霄哥,那种疯狗临死前的话,怎么能信?他就是想让你不好过,想在你心里扎一根刺!苏晨姐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还不清楚吗?她为了等你,为了保住晓梦,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她怎么可能……那肯定是陈国平胡说八道!故意恶心你的!”
李卫东的语气斩钉截铁,充满了对苏晨的维护和对陈国平的鄙夷。
肖霄没有反驳,只是苦涩地笑了笑。理智上,他完全同意李卫东的分析。但情感上,那颗被种下的怀疑的种子,却在不自觉地生根发芽。那是男人最深层的、关于尊严和占有欲的痛点,即使他再爱苏晨,再理解她的不易,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如同附骨之疽,难以彻底清除。他无法向任何人言说这种煎熬,只能自己默默承受。
这时,病房门再次被敲响,这次进来的是两位身着便装,但气质精干的中年男子。他们是市局负责陈国平案后续工作的警官,今天是来向肖霄正式通报案件处理情况,并完成最后一些笔录细节的确认。
“肖先生,身体恢复得不错。”为首的警官态度客气,与当初在码头时的严肃截然不同,“我们今天来,主要是正式向您通报一下案件的处理结果。经过我们缜密侦查,现已查明,您在本案中属于完全正当防卫,不负任何刑事责任。相关法律文书已经备齐。”
另一位警官将一份盖有红色公章的正式文件递给肖霄。肖霄接过,看着上面清晰的法律术语和结论,心中最后一块石头终于落地。至少,在法律层面,他彻底清白了。
“另外,关于陈国平生前对您进行的污蔑和诽谤,”警官继续说道,语气严肃,“经过我们调查,没有任何证据支持其言论。那完全是他为达到扰乱您心神、进行最后精神打击而编造的恶意谎言。请您务必不要受其影响。”
连警方都特意就此做出了澄清。肖霄点了点头,表示感谢。但他心里明白,法律可以认定事实,却无法轻易抹去心魔。
送走了警官,病房里重新恢复了安静。李卫东因为公司还有事务要处理,也先行离开了。阳光依旧明媚地洒满房间,窗外传来城市隐隐的喧嚣,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那么正常。
肖霄独自靠在床头,望着窗外蔚蓝的天空。尘埃落定了。罪恶伏法,正义得以伸张,他的公司不仅恢复了名誉,甚至因祸得福,赢得了更多的社会同情和商业机会。按理说,他应该感到轻松,感到喜悦,应该迫不及待地去南方接回苏晨和晓梦,开始全新的、幸福的生活。
可是,为什么心里却像是压着一块巨石,沉甸甸的,透不过气来?
陈国平死了,但他的阴影,似乎以另一种方式,成功地侵入了肖霄的内心,筑起了一座无形的监狱。他害怕面对苏晨,害怕从她眼中看到被提及往事的痛苦,更害怕……证实那个他最不愿相信的猜测。
他知道,这种想法对苏晨是极大的不公平,是一种二次伤害。他痛恨自己的这种猜疑,却又无法完全控制它。这种内心的撕扯和煎熬,比身体上的伤痛更加难以忍受。
他拿起床头柜上晓梦落下的那只织了一半的小手套,柔软的毛线触感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女儿天真无邪的笑容浮现在眼前。为了晓梦,为了这个好不容易才团聚的家,他必须跨过这道坎。
他必须去见苏晨。无论真相如何,他都要去面对。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裂痕越来越深。
肖霄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按响了呼叫护士的铃。
“护士,麻烦您帮我问问医生,我最快什么时候可以办理出院手续。”
他需要尽快离开这里,去南方,去见那个让他爱了半生、也让他此刻心乱如麻的女人。无论前方是释然还是更深的痛苦,他都必须去经历。因为,这才是生活真正的开始,是创伤愈合之前,必须经历的、最痛的一步。
窗外的上海,车水马龙,生机勃勃。一座城市的罪恶阴霾已然散去,而一个人内心的风雨,却刚刚迎来最关键的时刻。尘埃落定之后,如何清扫心狱,将是肖霄接下来面临的最大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