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梦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饭。过了一会儿,她极其缓慢地、仿佛是无意识地,伸出筷子,夹了一块最小的排骨,放进了自己的碗里。
这个看似简单的动作,却让餐桌上的空气仿佛都温暖了起来。苏晨偷偷背过身去擦眼泪。肖霄赶紧低下头扒饭,掩饰自己激动得有些发红的眼眶。
吃过晚饭,晓梦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躲回房间。她犹豫了一下,帮着母亲收拾了碗筷,拿到厨房,然后站在厨房门口,有些不知所措。
肖霄看在眼里,心中一动。他没有像以前那样急于示好或找话题,而是拿起沙发上那份他之前正在研究的运输公司资料,仿佛很随意地对晓梦说:“爸爸还有点工作要处理,你先看会儿电视?或者去休息?”
他给了她空间,没有逼迫。
晓梦点了点头,却没有去看电视,也没有立刻回房。她默默地走到沙发另一角坐下,拿起一本杂志,心不在焉地翻看着。眼神却时不时地,极快地、偷偷地瞟向父亲。
肖霄假装全神贯注地看着资料,眼角的余光却将女儿的一切小动作尽收眼底。他的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柔软。他知道,那层坚硬的冰壳,正在以一种他期盼已久的速度,悄然融化。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遇到了一个难题,无意识地蹙紧眉头,手指用力地按压着太阳穴,发出极轻的一声叹息。
就在这时,一个细弱蚊蚋、却清晰无比的声音,突然从沙发另一角传来:
“……头疼吗?”
肖霄猛地一愣,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他霍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女儿。
晓梦依旧低着头,手指紧张地抠着杂志的页脚,脸颊和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仿佛刚才那句话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不是幻听!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肖霄!他激动得手指都有些发颤,强行按捺住几乎要跳起来的心情,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温和:“哦,没……没事,就是有点累,老毛病了。”
晓梦没有再说话,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杂志里。
但这一刻的沉默,却不再是以往那种冰冷的、拒绝的沉默,而是充满了一种微妙的、羞怯的、却真实存在的关切。
肖霄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填得满满的,连这些日子以来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商业危机,似乎都暂时变得不那么沉重了。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资料,却感觉上面的字迹都变得可爱起来。
那一晚,肖霄书房里的灯光依旧亮到很晚。但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忍不住抬起头,望向客厅的方向。晓梦并没有一直待在客厅,她后来还是回了自己房间,但她的房门,罕见地没有完全关死,留下了一条缝隙,透出里面台灯温暖的光晕。
仿佛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宣告着那扇一直紧闭的心门,终于愿意打开一条缝隙,允许门外的光线照进去,也允许门内的微光透出来。
深夜,肖霄处理完工作,轻手轻脚地走到晓梦房门口,透过那条门缝,看到女儿已经睡着了,台灯还亮着,柔和的光线洒在她恬静的睡颜上,嘴角似乎带着一丝极其放松的、柔软的弧度。
他静静地看了许久,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恩和力量。他小心翼翼地帮她掖好被角,然后极轻极轻地、几乎是用气声地说了一句:“晚安,女儿。”
然后,他轻轻带上了房门,这一次,没有完全关严。
窗外,月色如水。寒夜依旧漫长,但家的温暖,却足以抵御一切风霜。坚冰已然初融,春天的气息,似乎已悄然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