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尊鲅鱼饺子”在“山海楼”的成功,像一股温润而强劲的东风,不仅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客流和收益,更在无形中提升了酒楼的格调,让它不仅仅是高端海鲜的代名词,更增添了一抹浓得化不开的人情味与地气。孟礼欢这个名字,在京城的美食圈和特定的老乡圈层里,愈发响亮。
然而,就在酒楼生意蒸蒸日上,所有人都以为孟礼欢会趁热打铁,继续在餐饮领域深耕扩张之时,他却出人意料地再次背起了那个半旧的书包,骑着二八大杠,更频繁地出入北大和海洋大学的校园与实验室。他的身影,更多地出现在堆满书籍资料的书桌前,或是摆满各种仪器、浸泡着海洋生物标本的实验室里。
这股“学术”劲儿,让孟小军和韩立军等身边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干嘛还去啃那些枯燥的书本,受那份“洋罪”?
只有孟礼欢自己清楚,无论是“山海楼”的成功,还是“山海皮草”的惊艳,其根基都深扎于那片蔚蓝的大海和连绵的群山。他对山海的理解,不能仅仅停留在“捞上来”、“打下来”、“卖出去”的层面。吴定邦教授和李海洋教授为他打开的那扇知识之门,让他看到了一个更为浩瀚、也更为精密的世界。将那些来自山海之间、经过无数次实践检验的“土经验”、“野路子”,与前沿的科学理论相结合,不仅能让他自身的本事更上一层楼,更能产生意想不到的价值。
这个机会,很快便悄然降临。
李海洋教授的实验室里,一次关于利用海洋生物行为辅助寻找渔场或特定海洋目标的课题讨论陷入了僵局。课题组的一位年轻讲师正在汇报一项利用特定声波频率吸引或驱赶鱼群的实验,理论模型很漂亮,但几次海上实地试验的效果却很不理想,数据离散度极大,难以得出有效结论。
“不对,路子可能有点偏。”孟礼欢坐在角落,听着汇报,眉头微蹙,忍不住低声嘟囔了一句。他声音不大,但在略显沉闷的实验室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李教授目光投向他,带着鼓励:“礼欢,你有什么想法?大胆说,咱们这儿畅所欲言。”
孟礼欢站起身,走到悬挂着的渤海湾海图前,他没有看那些复杂的公式和曲线图,而是用手指点着几个熟悉的海域,语气带着一种基于无数次亲身实践得出的笃定:
“李教授,各位老师,我觉得吧,光盯着声波频率,可能忽略了海里那些‘老住户’本身的脾气和它们待着的环境。”他顿了顿,组织着语言,试图将那些模糊的感觉用更准确的词表达出来。
“就拿大黄鱼来说,这东西精得很,它不是听到啥声音就傻乎乎凑过去的。它得看时候,看地方,看周围有没有让它觉得安全或者有吃的‘伴儿’。”孟礼欢的手在海图上划动着,“比如在‘黑石礁’那片,开春水温刚起来那阵子,它们就爱贴着那片长满海藻林的暗礁边儿上活动,因为那儿小虾小蟹多,躲藏的地方也多。这时候你就算弄出再像它们求偶召唤的声儿,要是在光秃秃的沙底海域放,它们也多半不理你,觉得不安全。”
他拿起粉笔,在一旁的黑板上画了几个简略的示意图:“还有这海流。鱼不是傻漂着的,它们会借着流儿省劲儿。你们看,这股从外海来的暖流,撞上咱们这边大陆架抬升,会形成好几个向上的涌升流,把海底的营养都翻上来了。这种地方,就像咱陆地上的‘水草丰美’之地,不用你刻意去引,鱼群自己就会聚过来。你得先找到这种‘鱼窝子’,再琢磨用啥法子把它们从窝里‘请’出来,或者判断它们大概会在窝子的哪个方位活动。”
他又举了个例子:“再说这海底的底质。有的鱼喜欢沙底,比如牙鲆(比目鱼),它们能埋在沙子里伪装;有的鱼就爱待在礁石缝里,比如黑鲷。你放声波诱捕,得考虑它们习惯待的地方是啥样的,声音在不同的底质上反射、传播效果都不一样。这就像在山里打猎,你得知道狍子爱走哪条兽径,野猪爱在哪个泥塘里打滚,不能满山瞎放枪。”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没有引用任何文献,也没有复杂的数学推导,全是基于他十几年甚至更长时间在海上观察、实践积累下的鲜活经验和直觉判断。他将鱼群的行为与水温、海流、底质、饵料生物、甚至月相潮汐联系起来,描绘出了一幅动态的、立体的、充满生命律动的海洋生态图景。
实验室里一片安静。几位研究生和讲师面面相觑,他们习惯了从理论模型和有限的数据出发,孟礼欢这种从宏观生态和生物习性入手的“整体性”思维,让他们感到新奇,甚至有些……颠覆。
李海洋教授的眼睛却越来越亮。他走到孟礼欢身边,看着黑板上那些粗糙却直指核心的示意图,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好!说得好!礼欢,你这一番话,点醒了我啊!我们太拘泥于单一技术参数的优化,反而忽略了海洋生态系统本身的复杂性和生物行为的适应性!你这才是真正从实践中来的‘大数据’和‘人工智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