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厂捡漏沉香木的余韵还未完全散去,孟礼欢的生活就又翻开了新的一页。秦海龙带来消息,上海那边有几处位置极佳的老洋房因原主人海外关系变动,正在寻找可靠买家,问他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上海?”孟礼欢握着那块温润的沉香木残件,心里微微一动。北京的四合院是根基,是家。但上海,作为另一个举足轻重的城市,其未来的发展潜力和商业价值,他比这个时代的任何人都要清楚。将产业布局延伸到上海,是必然的选择。
“去!必须去看看!”孟礼欢几乎没有犹豫。他深知,在风起云涌的八十年代,机会稍纵即逝,尤其是在房产这种具有长期价值的资产上。
这次出行,他没有带上家人。北京刚安顿下来,孩子们也才适应,不宜再长途奔波。他只带了脑子活络、已经能独当一面的孟小军。韩晶晶细心地为他收拾好行装,除了换洗衣物,依旧塞了不少家乡的干货特产,嘱咐他“出门在外,注意身体,该花钱时别省着”。
依旧是绿皮火车,哐当哐当,载着孟礼欢和孟小军,从华北平原驶向江南水乡。窗外的景色逐渐变化,整齐的麦田被纵横的河网和水稻田取代,空气也变得湿润起来。
孟小军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看着窗外迥异于北方的风景,兴奋不已。“欢哥,你看那河,真多!跟咱那儿的河不一样,咱那儿的河性子野,这儿的河看着秀气。”
孟礼欢笑了笑:“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也养一方鱼。你看这水色,就知道底下长的东西跟咱们海里不一样。”
他靠着车窗,心里却在对比着北京与上海的不同。北京是沉稳的,带着历史的厚重和权力的森严;而上海,哪怕只是在火车上远远一瞥,也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混杂着商业气息和异域风情的活力。
到达上海站,那股喧嚣和拥挤比北京有过之而无不及。人流如织,南腔北调,穿着也更显时髦,偶尔还能看到几个穿着喇叭裤、戴着蛤蟆镜的年轻人,引得孟小军频频侧目。
来接站的是秦海龙在上海的一位朋友,姓陈,四十多岁,穿着笔挺的西装,操着一口带着吴侬软语口音的普通话,显得精明干练。
“孟先生,一路辛苦!秦哥都交代好了,车在外面,我们先去酒店安顿。”陈先生热情地握手,目光在孟礼欢朴素的衣着和沉稳的气度上稍作停留,并未流露出任何异样。
坐在陈先生不知从哪弄来的桑塔纳轿车里,穿行在外滩边,看着对面浦东那片尚且空旷、但已能感受到躁动的土地,以及岸边那一片被称为“万国建筑博览群”的巍峨老建筑,孟礼欢心中再次确认,来这里,来对了!
陈先生办事效率很高,在酒店稍事休息后,便直接带着孟礼欢去看房子。
第一处位于静安区,是一栋独立的法式风格小洋楼,红砖外墙,带着个小花园,很是幽静。但孟礼欢进去转了一圈,感觉格局有些逼仄,采光也一般,而且维护状况不佳,有些地方木质结构已经有了白蚁蛀蚀的痕迹。他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第二处在徐汇区,是一栋联排洋房中的一套,位置不错,但面积太小,而且左右邻居复杂,不符合孟礼欢喜欢清静、以及未来可能用于商业或接待的考量。
“陈先生,还有没有更……开阔一点,位置更好,最好是独门独院的?”孟礼欢直接提出了要求。他知道好的老洋房可遇不可求,但既然来了,就要找最合适的。
陈先生沉吟了一下,说道:“倒还真有一处,在原来的法租界核心区,靠近淮海路,是一栋带大院子的西班牙风格老洋房。房子主人情况比较特殊,是位老华侨,最近决心落叶归根,但子女都在国外,急着处理国内的资产,所以价格上……可能比前两处要高不少,而且要求一次性付清。”
“去看看!”孟礼欢来了兴趣。
车子驶入一条梧桐掩映、异常幽静的马路,最终在一扇高大的、带有精致铁艺雕花的黑漆大门前停下。推开大门,映入眼帘的先是一个占地颇广的院子,虽然有些荒芜,但高大的香樟、广玉兰树冠如盖,依稀可见昔日繁华。院子深处,一栋米黄色外墙、红色坡屋顶、造型优雅舒展的三层洋房静静矗立,拱形门窗,细节处带着典型的西班牙风情。
光看这院子和建筑外观,孟礼欢心里就点了头。这气派,这地段,这独门独院的私密性,正是他想要的!
房主是一位满头银发、精神却很好的老先生,姓宋,由一位律师陪同着。见到孟礼欢,宋老先生有些意外,似乎没想到买家如此年轻,但依旧保持着良好的教养,客气地请他们进去参观。
洋房内部保养得相当不错。柚木地板光可鉴人,彩绘玻璃窗在阳光下投射出斑斓的光影,高高的天花板上挂着复古的水晶吊灯(虽然已经不通电),壁炉、雕花护墙板等细节都保存完好。虽然家具大多已经搬空,但整个空间依然透着一种旧日的奢华与格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