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既下,孟家小院的气氛瞬间从冬日的闲适转为临战前的紧绷。
王秀娥一听儿子要去掏熊仓子,脸都吓白了,拉着孟礼欢的胳膊死活不松手:“欢子!不能去!那可不是下海!海里还能扑腾两下,那黑瞎子一巴掌下来…俺可就你这一个儿子啊!”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韩晶晶抱着海娃,站在一旁,嘴唇紧抿,眼圈泛红,虽没说话,但那担忧和恐惧几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
连一向沉默的孟繁林也吧嗒着烟袋,眉头拧成了疙瘩,沉声道:“量力而行,不行就撤,不丢人。”
孟礼欢理解家人的担心,但他主意已定。
他掰开母亲的手,语气沉稳却不容置疑:“娘,晶晶,爹,你们放心。俺不是愣头青,不会拿小命开玩笑。俺先去探探路,不是非要跟它死磕。但这东西留在附近,终究是祸害,咱屯里老老小小都睡不踏实。”
他看向孟礼兵:“兵子,怕不?”
孟礼兵胸膛一挺,虽然眼神里也有一丝紧张,但更多的是被信任和重任激起的豪情:“怕个球!跟欢子你干,俺心里有底!”
事不宜迟,两人立刻开始准备。孟礼欢深知狩猎不是光凭勇气,尤其是对付黑熊这种猛兽,准备工作至关重要。
他先是仔细检查了那杆老“水连珠”步枪。枪膛、撞针、扳机,每个部件都擦拭保养得油光锃亮,确保关键时刻不会掉链子。又一颗颗检查子弹,压满弹仓。
然后开始准备装备。厚实的棉乌拉鞋(东北棉鞋),绑腿打得紧紧的,防止雪灌进去也防荆棘刮扯;狗皮帽子护住头和耳朵;最厚实的棉手闷子(手套);开山刀磨得锋利,别在腰后;一捆结实的麻绳;还有一小瓶烈酒和火柴,关键时刻能取暖也能驱兽。
“记住,”孟礼欢一边整理,一边对孟礼兵叮嘱,“咱不是去跟它比武。掏仓子,最关键的是把它引出来,或者逼出来,在开阔地打。绝对不能钻进洞里跟它缠斗,那地方抡不开枪,就是送死。”
孟礼兵认真点头:“俺明白,俺都听你的。”
一切准备就绪。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两人便在全屯人担忧和期盼的目光中,背着枪,踩着厚厚的积雪,向着老猎户孙老爷子指点的方向进发了。
冬天的山林,寂静而肃杀。光秃秃的树枝像鬼爪般伸向灰白色的天空,积雪淹没了一切声响,只有他们踩雪发出的“嘎吱嘎吱”声,显得格外清晰刺耳。冰冷的空气吸进肺里,带着一股树木和泥土的清新寒气。
孟礼欢走在前面,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不放过任何一丝痕迹。他根据孙老爷子描述的方位和黑熊的习性,判断着它最可能选择做仓的地方——背风、向阳、有岩石或树洞遮蔽。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在一处背风的石砬子什么东西压倒、形成一个浅窝状的痕迹,以及旁边几撮深色的毛发。
“像是这儿附近。”他低声道。
两人更加小心,放轻脚步,仔细搜索。终于,在一处巨大的、相互倚靠的岩石裂缝前,他们发现了确凿的证据——裂缝入口处的积雪被清理开一小片,露出黑色的泥土,空气中隐隐弥漫着一股野兽巢穴特有的腥臊气,洞口还有一些散落的新鲜爪印和几根更粗硬的黑色熊毛。
“就是这儿了!”孟礼兵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和紧张。
孟礼欢没有贸然靠近。他示意孟礼兵后退,自己则仔细观察着这个“仓子”的地形。洞口不大,仅容一熊通过,里面黑黢黢的,深不见底。岩石结构复杂,易守难攻。
“不能硬来。”孟礼欢迅速做出判断。他环顾四周,看到不远处有几棵枯死的站杆树(死而未倒的树)。
“有办法了。”他拉着孟礼兵退到安全距离,开始布置。
他让孟礼兵去砍来一些枯树枝和干草,堆在离洞口不远的下风处,但又保持一定距离。然后,他拿出那捆麻绳,一头系上一块石头,另一头握在手里,小心翼翼地靠近洞口,选择了一个侧面的、有岩石遮挡的角度,奋力将石头扔进了洞深处!
石头滚落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洞里显得格外响亮。
“吼——!”
几乎就在同时,一声沉闷而充满威胁的低吼从洞深处传了出来!带着被惊扰的愤怒!
孟礼欢迅速退回孟礼兵身边,两人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点火!”孟礼欢低喝。
孟礼兵立刻划着火柴,点燃了那堆枯枝干草。北风一吹,浓烟顿时滚滚而起!孟礼欢拿起一件备用的厚衣服,奋力将浓烟朝着洞口的方向扇去!
辛辣的浓烟顺着风,一股脑地灌进了石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