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联比拼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斯语那“被里棉花虱子窠”一联带来的震撼与回味,仍萦绕在众位文人心头。
沈钧儒会长见气氛已然活跃,便含笑引领众人移步至园中另一处精华所在——“听雨轩”。
这是一座半临水的水榭,轩外遍植芭蕉翠竹,此时天空恰好积聚起夏日的乌云,沉闷的雷声滚过,豆大的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
瞬间便在湖面、蕉叶上奏响了激昂而又带着几分清凉的乐章。
雨丝如幕,远处的山色、近处的亭台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之中,别有一番韵味。
“好雨!正合时宜!”沈老抚须笑道,“诸位,这第二项,便是即景赋诗。
就以眼前这‘夏雨’为题,体例不限,韵脚自择,限一炷香功夫,成诗一首。
还望诸位各展才情,莫负了这天地间的灵秀之气。”
早有侍者在一角点燃了一根细长的檀香,青烟袅袅,预示着时间的流逝。
香燃起,轩内顿时安静下来,只闻窗外雨打芭蕉的清脆声响和淅淅沥沥的雨声。
方才对联时的些许轻松调侃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凝重的创作氛围。
即景赋诗,考验的不仅是平日的积累,更是临场的观察、感悟与爆发,其难度和对个人综合诗才的衡量,远胜于对联。
各位才子神态各异,纷纷行动起来。
西北分会的赵擎岳眉头紧锁,大步走到窗边,双手叉腰,瞪着窗外滂沱的雨势,仿佛要从中汲取西北荒原的豪迈。
他嘴唇翕动,似乎在默默推敲字句,但粗犷的脸上时而振奋,时而懊恼,显然在寻找既能体现雨势又不失文采的表达,这对于更擅长直抒胸臆的他来说,颇有些难度。
他心中焦灼:“这江南的雨,绵密有余,刚猛不足,该如何写出我西北的风骨?”
岭南分会的陈逸风这次学乖了,不再急于表现。
他收敛了折扇,负手立于廊下,仔细观察着雨滴落入荷塘泛起的涟漪,以及荷叶上滚动的晶莹水珠。
他眼神专注,试图从细微处着手,捕捉岭南夏雨特有的灵秀与生机。
他心中默念:“需得精巧,需得别致,上次输了格局,此次定要在意境和炼字上扳回一城。”
巴蜀分会的李慕白不知从何处又摸出一个小酒壶,仰头呷了一口,眯着眼看着雨幕,神态颇为享受。
他并不急于动笔,反而似乎沉浸在这雨声与酒意交织的氛围里。
对于他而言,诗是性情之物,强求不得,需得等那灵光一现的瞬间。
他心中坦然:“急甚子急,酒到位了,诗自然就来了。”
中原分会的周文渊老先生则沉稳得多。
他端坐于椅中,目光深邃地望向烟雨朦胧的远山,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节奏。
他在调动毕生所学,试图将眼前之景与胸中沟壑相结合,赋予这夏雨以历史的厚重与人生的感慨。
他心中思忖:“雨乃天地之常客,亦如人生之际遇,当以小见大,方显功力。”
江南分会的苏芷柔依旧是那般恬静模样。
她并未远离众人,只是选了个靠近芭蕉的位置坐下,素手轻抬,似乎想接住那檐下滴落的雨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