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寨主阿罗佝偻着背,靠在墙边,他颤巍巍地拿起别在腰间的老烟杆,满眼欣慰望着历经战火洗礼、磨练的长子。
随即,他拿起烟杆子在墙砖上轻轻磕了磕,又慢条斯理地用火折子压住火苗,点上,深深吸了一口。
辛辣的烟雾涌入肺腑,随即与呵出的白气一同吐出,在凛冽的空气中纠缠、消散。
看出长子心思的老阿罗,声音带着烟熏后的沙哑,“阿二呐,耐着点性子。”
他眯着被烟雾熏得有些发涩的老眼,望向山下,“打猎,要等到野兽吃饱喝足,最松懈的时候。”
“底下那群鞑子兵刚来,蹄子还没站稳,总要……给他们一点熟悉山里寒气的时间。”
听阿爹发话,阿二紧握垛口的手指微微松开,点了点头,沉声道:“阿爹,我明白。”
可他随即眉头又拧了起来,声音低沉下去,“只是……儿子一想到这次送回来的那一千七百个木牌子,分到各家各户时的哭声,我心里就……就不得劲。”
烟雾缭绕,模糊了老阿罗满是沟壑的脸庞,他重重叹了口气,“孩子,阿爹心里……比你还难受。”
他抬起枯瘦的手,指向城内隐约可见的屋舍轮廓……
“这些娃子,用命给咱们僰人换来了能挺直腰杆走下去的路,换来了可以安稳栖身的城池……可他们自己,却是一日都没能住上啊……”
阿二干燥的嘴唇抿了抿,喉结滚动,咽下那抹苦涩与激昂。
“阿爹,他们不后悔!”
“官家是好人,是真拿我们僰人当自己人看的好人!”
“这仗……确实难打,山道那里,鞑子骑兵的铁甲太厚,弯刀也快得吓人,我们先锋营的弟兄,是拿命一层一层堵上去的……”
寒风再次呼啸而过,卷起墙头的尘土与枯草,老阿罗又用力吸了一口旱烟,火星在昏暗中明灭不定。
他边吐着烟,边缓缓说道:
“可最后,是你们赢了。他们败了。”
他语气带着一种部族头人的公正与感慨,“野狼谷的杨阿三,也算没给咱僰族丢人!”
“他断了根,没留下种,可城内那位管事的郭老处事公道,把他那份该得的抚恤和粮食,一分不少地给了他那一支的族人。”
他看向阿二,眼中有了些光,“你现在都当上校尉了,还有阿大那孩子,如今是西南夷军说一不二的大统领了。”
“这说明人家官家是说话算数的人,是真给咱们前程!听你说,他都已经快把整个川东都拿下来了……”
老阿罗的声音带着鼓励和期许:“你也抓紧,多立些战功!不只是为你自己,更是要为咱们僰人,多争一份功劳,多挣一分立足的底气!”
阿二听着父亲的嘱托,胸中热血奔涌。
他重重地点头,目光再次投向山下,之前的焦躁已被沉静的战意所取代:“我明白,阿爹!”
”明白了?”
乌蒙道官驿道上,王石满脸认真的看着冉平,又抬手指了指身后几辆马车上满载的、用油布盖得严严实实的铁火炮。
冉平神色郑重,抱拳沉声道:“王管事放心!本将绝不会让你和转运司弟兄们辛苦提炼、铸造的这些宝贝,在此地变成一堆哑火的废铁。”
旷野交战,鞑子自不会白白看着你把这家伙事扔到自己跟前,只能请君入瓮才能发挥铁火炮的作用。
至于具体如何运用这些铁火炮,冉平心中早有腹稿,他唯一担心是这玩意威力太大收不住。
要是一不小心把立智理威给炸死,官家生擒的命令岂不是要完成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