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即躬身，心悦诚服道：“公子明鉴，洞若观火！是老朽思虑不周，险些误了大事。那眼下……该当如何？”
赵昺走回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默然片刻，方缓缓说道：“暗中行事风险太大，不如转而明攻。”
“先生，你稍后去寻阿卜杜勒，让他从明日起，大张旗鼓地经营赛义德商行。年关将近，将那些北地稀缺的棉布、丝绸、茶叶、瓷器，还有新奇的南洋物件，全部摆出来。价格嘛……”
赵昺眼眸中闪过一丝算计，“比市价低两成！就说是初到贵宝地，年关酬宾，结缘四方。”
“让阿卜杜勒务必把声势造大，要让保定府全城皆知，赛义德商行物美价廉，童叟无欺。让他在最短时间内，让‘赛义德’这三个字，在此地打响名号。”
陈宜中闻言，心下略一计算，如此让利，分明是桩赔本的买卖。
但他深知官家行事必有深意，虽心存疑虑，却不敢多言，只是问道：“公子，如此低价，恐有亏损，是否……”
“些许亏损，不足挂齿。”赵昺摆手，浑不在意，“眼下要的不是蝇头小利，而是名声，是口碑。”
他看向陈宜中，点破关键，“先生可知，在张珪这等自诩秉承儒家理念的汉人世侯眼中，寻常色目商贾是何等形象？”
这句问话，让陈宜中几乎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不过是依附权贵、放贷取息、供其奢靡的钱袋子罢了。”
“不错。”赵昺点头，“张珪治军安民，皆循儒道，对此类商贾，心中岂无抵触与鄙夷？若我们以寻常色目商行面目出现，如何能入其眼？只怕甫一接触，便引他疏离反感。”
“故而，必须先扭转这印象。我们要让张珪，也让这保定府的百姓都看到，赛义德商行与那些一味盘剥的斡脱商，截然不同！”
“我们带来的是实货，行的是公平，甚至是慷慨之举。以此千金市骨之策，换取百姓口碑。”
“当赛义德的名声传遍大街小巷，当张珪从治下百姓口中，听闻的是一个与众不同的色目商贾时……他心中的戒备，方会逐渐消弭。”
陈宜中听到这里，豁然开朗，脸上枯槁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涌起由衷叹服。
这哪里是经商，分明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以退为进，铺设一条看似迂回、实则直指核心的坦途。
他精神一振，躬身道：“公子深谋远虑，老朽拜服。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寻阿卜杜勒，必将此计办妥。”
待陈宜中离去，屋内复归寂静。
赵昺独立窗边，目光再次投向窗外保定府沉沉的夜色，眼底深处，寒意凛然。
张家予我汉家儿女之苦难，必当一一讨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