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张氏府邸(1 / 2)

保定府今年的年关,似乎比往年多了几分喧嚣与躁动。

这喧嚣,并非来自庙会的锣鼓,而是源自城东市集那新扎起的、挂着“赛义德商行”醒目波斯文与汉字招牌的巨大摊位。

商行开张不过数日,“赛义德”三个字已如旋风般席卷了整座保定城。

阿卜杜勒严格按照赵昺的指令,将带来的南货与海外奇珍摆得琳琅满目,价格更是低得让本地商户咋舌。

棉布厚实柔软,丝绸光鲜亮丽,茶叶清香扑鼻,瓷器细腻温润,更有那些从未见过的南洋香料、精巧的自鸣钟、斑斓的琉璃器皿…最要命的是价格,足足比市价低了两成!

一时间,摊位前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小门小户的百姓挤着抢购过年的布匹粮油,殷实人家争相挑选丝绸瓷器装点门面,而那些平日眼高于顶的达官显贵家的管事仆役,也放下身段挤在人群里,只为替主家抢购到那些新奇有趣的稀罕玩意儿,尤其是那些精巧的南洋首饰和把玩件,惹得深闺中的小姐们心痒难耐,频频催促家人去寻。

这股“赛义德”的热潮,甚至悄然漫进了那座壁垒森严的张氏府邸。

暖阁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窗外的寒意。

张弘范的遗孀郑氏,脸上犹带着丧夫的憔悴,此刻却难得地显露出一丝舒缓。

她手中正轻轻摩挲着一匹刚刚由府中采买管事呈上来的丝绸,那丝绸触手冰凉滑腻,色泽是上好的雨过天青,在炭火映照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显然不是凡品。

“这料子…倒真是难得的好。”郑氏低声叹了一句,指尖划过那丝滑的纹理,连日来积郁心头的阴霾似乎也被这柔顺的触感抚平了几分。

采买管事是个机灵人,见主母难得有兴致,立刻眉开眼笑地接话:“老夫人好眼力!这是今日刚从赛义德商行采买回来的,说是苏杭那边顶尖的织工手艺,用的是最好的湖丝。您猜怎么着?价格竟比城里其他铺子便宜了近三成!更难得的是,那商行里还有好些新奇玩意儿,南洋来的琉璃珠子串成的珠花,小巧玲珑的自鸣钟…听说城里的太太小姐们都抢疯了!咱们府里也托您的福,采办了好些,给各房添点年节的新鲜气儿。”

管事说得兴起,将“赛义德商行”的热闹景象添油加醋地描绘了一番。

郑氏静静地听着,虽未再多言,但眉宇间那抹不易察觉的柔和,显是管事的话和手中的丝绸,让她暂时忘却了哀伤。

恰在此时,张珪信步踏入暖阁。

他一身素色常服,身形挺拔,眉宇间带着军人特有的沉毅,只是眼底深处难掩一丝疲惫。

父亲新丧,家族重担骤然压肩,守孝期间又需处理诸多府务军务,令他心力交瘁。

一进门,张圭便看到管事正对着母亲说得唾沫横飞,口中提及正是近日风头无两的“赛义德商行”,言语间满是推崇。

张珪脚步微顿,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色目商人?他心中本能地升起一丝不屑。

在他所受的教养和军旅生涯的认知里,这等斡脱商人多半是依附权贵、放贷盘剥、投机取巧之辈,与那些踏踏实实经营、讲究诚信的汉地行商截然不同。

这等商贾不过是趁着年关,用些新奇廉价之物哗众取宠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