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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刺桐城的血骨(2 / 2)

他这几日,竟在与一个虐杀三千宗室、掘坟曝尸的刽子手的儿子,谈笑风生,把酒言欢,甚至引为“同道”?还信誓旦旦地向官家保证此子“可用”?

他刚才还在为看透了蒲师文对故宋文风的“向往”而沾沾自喜!

这简直是天大的讽刺!是莫大的羞辱!

“知人知面…不知心…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陈宜中失魂落魄地低语,声音干涩嘶哑,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自我厌恶的苦涩,“蒲寿庚…蒲师文…好一个…好一个蒲家!”

他猛地抬头,看向赵昺,眼中充满了后怕与巨大的疑问:“公子…那蒲师文…他…他可知晓?他是否参与…”

这问题至关重要!若蒲师文知晓甚至参与其父的暴行,那他表现出来的所有“向往”与“痛苦”,都将是世上最险恶、最可怕的伪装!

赵昺脸上的药膏掩盖了他真实的表情,但那双眼中的冰寒与沉重却丝毫未减。

“重要吗?!”

他没有直接回答陈宜中的问题,只是冷冷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陈先生,现在,你还觉得,与一个手上沾着赵氏三千宗亲鲜血、连死人都不放过的屠夫之子合作,为我们铺就‘生路’,是一件值得兴奋的事情吗?”

他缓缓走回窗边,望着港口那片在暮色中渐渐模糊的、浸透了赵氏与汉民鲜血的土地,声音低沉如铁:

“记住,我们要走的,从来不是蒲家施舍的路。我们要的,是利用一切缝隙,在仇敌的尸骨之上,踏出一条血路!蒲师文,只是一枚棋子,一枚可能带着剧毒的棋子。用他,更要防他!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舔血!”

陈宜中颓然靠在门框上,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的内衫。

方才的兴奋与笃定荡然无存,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寒意和对这刺桐城、对蒲家父子滔天罪孽的重新认知。

今日他才方体会到那句“知人知面不知心”!

蒲师文那平日所表现谦谦君子,温和文雅的举止,底下埋得简直就是一颗,兽心。

窗外的海风带着咸腥,吹不散屋内的死寂。

赵昺背对着陈宜中,目光穿透暮霭,心中翻涌的,不仅仅是刚刚宣泄给陈宜中的悲愤,还有一种穿越者独有的、冰冷彻骨的幻灭感。

蒲寿庚的暴行,他早已知道,之前只当知道一个遥远而残酷的故事。

初抵刺桐城,伪装成账房穿行于市井时,他内心深处,竟还残留着一丝属于现代灵魂的天真侥幸。

他知道历史,但也知道历史是由人书写的,或许有夸大?或许蒲寿庚的后代,如蒲师文,真的能跳脱出那血腥的泥沼?

若能争取此人,利用蒲家在刺桐城的根基和海上力量,营救文天祥的计划或许能多一分渺茫的希望?

正是这一丝潜藏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正视的合作可能的念头,驱使着他,像一个最苛刻的考古学家,去亲自挖掘、印证那段尘封的恐怖。

他听的不再是商贾的喧哗,而是刻意引导下,那些白发老船工、沉默老匠人酒后含混的呓语,眼中闪过的刻骨恐惧;

他辨认的不再是方言韵味,而是市井俚语中,对“蒲半城”发家史背后那无法言说的血腥代价的隐晦诅咒;

他在茶寮酒肆角落里捕捉到的,是那些深埋民间、口耳相传却不敢高声的惨烈细节。

每一点印证,都像一把烧红的钝刀,在他心头反复切割,将他那点现代人的侥幸彻底碾碎。

历史书上的数字,那三千不再是符号,而是三千个活生生被虐杀的生命;那曝尸不再是一个词,是无数骸骨在风雨烈日下腐朽的惨状。

蒲家的每一分显赫,都深深植根于赵宋宗亲和汉民百姓的累累白骨之上,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血腥气。

当他最终确认,史书所载非虚,甚至现实可能更加残酷时,那最后一丝“或许蒲师文可用”的念头,便如风中残烛,彻底熄灭了。

他那番字字泣血的控诉,不仅仅是对陈宜中的当头棒喝,更是对自己内心深处那点曾动摇过的、对血仇本质认识不清的彻底清算!

他要陈宜中看清这血海深仇,也要让自己牢牢记住:在这刺桐城,在这蒲家面前,只有你死我活,绝无妥协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