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清城下,时间的流逝仿佛被扭曲了。没有惊天动地的总攻,没有血肉横飞的蚁附登城,有的只是日复一日、仿佛永无止境的挖掘。
沧州军的堑壕,如同拥有生命的巨蟒,顽强而固执地向着临清城墙一寸寸逼近。最近的前沿壕沟,已然挖到了距离城墙仅三十步的致命距离!
在这个距离上,城上清军士兵紧张的面容、盔甲的纹路,甚至骂阵时喷出的唾沫星子,都清晰可见。
一种诡异而压抑的对峙形成了。
双方的士兵隔空相望,最初的恐惧和戒备,逐渐被一种焦躁的麻木所取代。
不知是谁先开始,每日例行的互相谩骂成了固定的节目。南腔北调的污言秽语和刻毒诅咒在空中交织,伴随着各种极具侮辱性的手势。
语言的攻击不足以泄愤时,便是一阵突如其来的箭雨,或是几声火铳的爆鸣,甚至有小型的佛郎机炮“轰”地打出一发霰弹,在对方壕垒前溅起一片烟尘。但这类交火往往短暂而克制,双方都深知,真正的决战尚未到来。
这种看似无聊的消耗,却让城头的鳌拜感到脊背发凉,坐立难安。
他站在敌楼上,死死盯着那一道道不断延伸、不断加深的土沟,脸色铁青。他打了一辈子仗,从关外打到关内,什么样的猛攻没见过?却从未见过如此……“无赖”却又如此有效的战术。
沧州军躲在深深的壕沟里,清军的重炮难以直接命中,弓弩、火铳射击效果甚微。对方却可以凭借优势的火器,从容地对城头任何暴露的目标进行点名式的狙杀。
已经有不止一个冒失的军官或炮手,被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飞来的铅子掀开了天灵盖。
更让他恐惧的是,照这个速度挖下去,再过几日,沧州军就能把地道直接挖到城墙根下。
到时候,无论是用那些威力巨大的“雷霆药”爆破城墙,还是突然从壕中跃出发起短距离突击,都极有可能瞬间打破僵局!
“笨蛋!脸小鬼!”鳌拜在衙署内暴躁地踱步,却又无可奈何。
他日夜苦思,试图找到一个破解之法。
派骑兵出城冲击?那些壕沟纵横交错,如同迷宫,骑兵冲进去就是活靶子,只会被壕沟中的火铳和预设的障碍物无情收割。
发动全军出城决战?对方巴不得他放弃城防优势。
刘体纯军阵严整,火器犀利,野外浪战,即便能胜,也必然是惨胜,临清城还守不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