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如织,明川抱着安宁走在其间,玄色朝服如绽开的红花,轻轻铺在他墨色的衣摆上。
殿下的金丝绣履悬在半空,鞋尖缀的珍珠随动作轻晃,映着雨光碎成星子,连裙摆都没沾半点泥湿。
她整个人蜷在明川怀里,只露一只葱白似的手握着油纸伞,伞面稳稳罩住两人,衬得她像被精心供奉的神女,纤尘不染。
雨水顺着明川冷硬的下颌线往下淌,在如孤峰般凸起的喉结处凝住,滚成颗晶莹的水珠,迟迟不肯落下。
他眉眼本就冷冽如霜,此刻沾了湿意,更添几分生人勿近的凌厉,可托着安宁膝弯的姿态,却格外温柔与缱绻。
安宁藏在素色披风里,睫毛上沾着细碎的水汽,半阖的眼眸里漫着霁月般的柔光。
两人的身影倒映在积水里,被雨丝洇得模糊,一个冷冽如刀,一个绵软似锦。
明明二人周身的气质截然不同,偏又在风雨中融成了一体,生出无端的和谐与默契。
雪香有些看呆了。
殿下与明护卫竟以这般亲昵的姿态出来了。
这来来往往的宫人看在眼里,岂非会惹出无端的非议?
可念头刚落,她又忽然扯着嘴角轻笑了一下,眼底满是纵容般的喜爱与无奈。
殿下最近行事,似乎也确实未曾顾及过旁人的目光。
随心所欲,恣意妄为。
比起从前那个循规蹈矩、连笑都怕失了分寸的殿下,如今这般鲜活自在的殿下,反倒更让人觉得亲近喜欢。
行至马车旁,明川仍保持着怀抱的姿势,小心翼翼地托着安宁。
待她探身进车厢时,双手还轻轻护在她腰侧,生怕她碰到车辕。
直到她松开伞柄的瞬间,他才稳稳将伞接过。
伞面残留的雨珠顺势滚落,恰好砸在他手腕凸起的骨节上,顺着淡青色的血管往下滑,留下一道晶亮的水痕,倏然不见。
不远处的雨幕里,一道身影静静立着。
男人身上的紫色朝服被风雨掀动,衣摆绣的云纹在朦胧雨雾中若隐若现,明明身处湿寒之中,周身却透着股疏离的冷寂。
他的目光淡淡扫过相拥的二人,眉峰未动半分。
那双惯看经史、辨得是非的眼瞳里,虽映着安宁明艳的容色,却只有清冽的冷淡,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身旁的翰林院大学士庄修,见他目光胶着前方,也顺着看了过去。
这一眼,让他瞳孔骤缩,山羊胡都气得发颤。
长公主竟被一个护卫当众抱着,姿态亲昵,简直有损皇家体面!
他年事已高,属于三代老臣,在朝中拥有极高的话语权与影响力,便是皇帝做错事,他也可以训斥两句。
“简直荒唐!”庄修眉头蹙起,语气里满是痛心疾首:“男女授受不亲,光天化日之下,长公主竟让外男这般抱着,成何体统!难不成这些年教她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不巧,这些年教长公主读圣贤书的,正是他身旁的这位太子太傅,温言。
男人收回目光,无甚表情地看向身旁的老者,语调平平,却像淬了层薄冰,让庄修心头一凛:“庄大人,长公主行事,岂容我等置喙,还请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