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像两把利剑突然刺破殿内的肃杀之气。
殿外那声“且慢”,清亮的似凤鸣穿云,竟硬生生穿透殿内的嘈杂,压过了太子未说完的话尾,在金砖铺就的大殿里荡开轻颤的余响,叫满殿人都下意识住了声。
所有目光齐刷刷拧向殿门,连呼吸都似顿了半拍。
只见长公主安宁,身着庄重朝服,手持一方匣子,迎着无数或惊诧、或疑虑、或审视的目光,步履从容,宛如一道划破浓雾的晨曦,缓缓踏入殿中。
少女眉峰微扬,眉宇间凝着平日少见的飒爽英气,连眼尾原本柔和的弧度,都添了几分冷冽的锐利。
那股自骨子里透出的雍容与威严,竟让周遭的空气都似凝了几分,连殿角跳动的烛火都缓了半拍,叫人不敢轻易逼视。
跪在殿中的乌洛瑾身子猛地一僵,原本紧绷的脊背几不可察地松了些许,连方才那副对抗威压的倔强姿态,都悄悄收了些。
他没回头,却能清晰辨出那道身影的主人。
太子微微一怔,眉梢挑得老高,诧异的目光黏在姐姐身上,口中未完的话语,一时都忘了说。
他怎么也没想到,皇姐竟会在这个节骨眼闯进来,还带着这般迫人的气势。
温言立在文官列中,素来平稳的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动,侧目望向那抹玄色身影时,沉寂如深潭的眸底,竟掠过一丝极淡的涟漪,快得让人抓不住。
她这般锋芒的样子,他倒是从未见过。
武将班列里的齐云舟,听到那声音的瞬间,几乎是本能地僵住了身子,猛地侧目望去。
玄色朝服衬得少女身姿愈发挺拔,眉宇间的英气压过了平日的柔媚,像株迎霜的寒梅,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瞳孔震动,惊艳于这般飒爽的安宁,也讶异,原来她还有这样的一面。
想起和离那日,她说的要以家国为重,齐云舟喉间忽然有些发涩。
这样耀眼的安宁,正一步步离他越来越远,远到他连仰望,都觉得有些晃眼…
安宁目不斜视,既未瞥向殿中僵跪的乌洛瑾,也未扫过两侧屏息的百官,只径直走到殿中御座前,屈膝行礼:“儿臣安宁,见过父皇。”
皇帝显然也没料到她会突然入宫上殿。
惊讶过后,他眉梢挑了挑,语气里带了点惯有的纵容,嘴角弯起浅淡的弧度:“宁儿今日怎的来了?还穿了朝服,可是有要紧事?”
安宁俯身行了全礼,起身时,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殿中百官。
看到太子身旁的肃王时,她眉头微沉,随即收回目光,朗声道:“父皇,儿臣方才在外间,听闻张大人弹劾北疆质子乌洛瑾,称其私通细作、意图不轨。
其所呈证据看似逻辑严密、无懈可击,可细究之下,仍有几处疑点令儿臣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此案关乎两国邦交,牵一发而动全身,绝非小事!所以儿臣便进来了!”
她顿了顿,眉宇间染上几分为国为民的担忧:“若今日仅凭这些证据草草定案,儿臣担心会让真正的幕后黑手逍遥法外,更会让我大堰朝平白背负滥杀质子的污名。
届时北疆借机发难,我朝便是不义之战,国威受损不说,边境百姓更要遭战火之苦!”
这话一出,殿内瞬间起了一阵微小的骚乱。
官员们纷纷交头接耳,目光在安宁与张正清之间来回打转。
张大人的证据明明环环相扣,怎么长公主却说有疑点?
难不成,她手中握了别的证据?
那些原本喊着严惩乌洛瑾的激进派,一时间也都下意识闭了嘴,等着看她接下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