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
这么巧?
四目相对不过一瞬,远处马车上的男人便轻垂眼睑,目光淡漠地从她身上掠过,无波无澜的放下了车帘。
温言的声音淡淡传出来,听不出情绪:“没什么,亭子有人,便直接驾车去寺里吧。”
他此行来圣安寺,本是为赴了无尊者之约,没曾想会在红枫亭撞见安宁。
亭中与她相对的少年,瞧着像是国公府的庶子楼月白。
安宁与齐云舟才和离不久,怎么就和这少年走得这样近?
看两人指尖相触、眼波流转的模样,竟还透着几分旁人插不进的熟稔。
可这些念头只在他心底晃了晃,便被压了下去。
长公主是什么样的人,要与谁纠缠,本就与他无关,更轮不到他来置喙。
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不过是他当年任太子太傅时,顺带着教了她三年课业,算不得什么深交。
车内,温言脊背挺得笔直,苍青锦袍垂落如流云,面上依旧是惯常的淡漠冷清,唯有眼底的幽深比往日更浓些。
像高山之巅的寒潭结了冰,连光都照不进,只余下彻骨的冷冽。
恍惚间,记忆里竟冒出了安宁从前的模样。
垂着眸坐在书案前,指尖捏着毛笔,连翻书都轻得怕惊了旁人,是个温软的不能再温软的小姑娘。
他不该想起这些的。
可方才那一眼,却不期然勾出了许多回忆。
昨日在毓庆宫的画面浮现在眼前。
她抬着下巴讥诮回怼,眼尾带着锋芒,临走时衣间漫开的甜香,仿佛还萦绕在鼻尖。
她似乎,和记忆里的那个小姑娘不一样了…
没了从前的怯懦温吞,多了几分敢爱敢恨的洒脱。
这样的她,却比以往更明艳,像淬了光的玉,晃得人移不开眼。
他何尝看不出,她对自己很感兴趣。
可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从始至终,都注定不会有多余的交集…
亭内,安宁看着马车里的温言明明看见了她,却目不斜视,直接将车帘放下,把她当作空气般无视。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心底掠过丝冷笑。
呵…真是好一朵清冷禁欲的高岭之花啊…
亭内的气压忽然降了几分,风卷着枫叶飘进来,都似添了点冷意。
桑枝枝最先察觉不对,指尖下意识攥紧帕子,帕角被绞得发皱,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担忧的目光落在安宁脸上,不知道她是想到了什么。
楼月白手里的栗子壳“啪”地掉在碟子里,沾着栗肉甜香的指尖顿在半空,眼底原本的热意瞬间褪去,换成了满满当当的关切:“殿下在想什么?”
安宁眼底的冷意像被风拂过的晨雾,只停留了一瞬就散了。
再抬眸时,她唇角已弯起惯常的温和弧度,姿态慵懒得像刚歇过午觉:“没什么,就是在亭里坐久了,有些闷。”
话音落,她站起身,蝶饰晃出细碎的光,语气里添了丝漫不经心:“歇够了,咱们去寺里逛逛吧,听说圣安寺的银杏院也好看,正好顺路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