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那清冷的意念才再次响起,语气中似乎少了几分讥诮,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意味:“因果轮回,一念之差,便是云泥之别。昔日你若执迷于殉情,或沉沦于仇恨,今日便不会有此悟,亦不会有此修为。”
“你恨那公孙止,恨那甄志丙,恨那欧阳锋吗?”
杨过摇了摇头,眼神复杂,却并无太多戾气:“恨过,尤其是最初。但如今……恨意已淡。若无公孙止逼迫,我或许仍在妄念中沉沦,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对姑姑的心意。若无欧阳锋闯入,姑姑或许……罢了,一切皆是因果。他们种其因,自食其果。而我,亦有我的路要走。纠缠于恨,只会蒙蔽双眼,停滞不前。”
虚影微微颔首,似乎对他的回答颇为满意:“能勘破这一层,这三年,你未曾虚度。情不为障,恨不为枷,方得自在。”
她顿了顿,意念中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感慨的波动:“人类之情,炽烈时足以焚天煮海,绝望时亦能冰封万里。然能于烈焰中淬炼本心,于寒冰下孕育新生者,寥寥无几。你……尚可。”
这“尚可”二字,从这神秘莫测、向来冷漠的存在口中说出,已是极高的评价。
杨过再次躬身:“多谢前辈当日棒喝,与今日点拨。”
虚影不再多言,周身赤色光晕开始缓缓流转,变得朦胧,似乎即将消散。
在身影彻底淡去前,那清冷的意念留下了最后一段话:
“十六年之约,是劫是缘,犹未可知。守住你此刻明悟之心,砥砺前行。或许……山穷水尽处,另有洞天。”
话音袅袅,随风而散。青石之上,已空无一物,唯有月光依旧。
杨过独立良久,反复品味着那最后一句“山穷水尽处,另有洞天”。是暗示姑姑尚有生机?还是指其他?
他不得其解,却也不去强求。正如他方才所言,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走下去。
他低头,看着手中那枚在月光下泛着柔和光泽的玉瓶,里面是那枚冰冷的绝情丹。
“姑姑,你看到了吗?过儿在努力,在长大。”他对着玉瓶,轻声低语,嘴角泛起一丝温柔而坚定的弧度。
远处山巅,神雕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叫,划破寂静的夜空。
杨过收起玉瓶,背起玄铁重剑,转身走向茅屋。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步伐沉稳,踏碎了满地的银辉。
因果已种,前路漫漫。但他心中那盏由痛苦与明悟点燃的灯,已不会再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