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那黄衫女子——后来她才知道，她叫李莫愁，江湖人称“赤练仙子”——如同一个失控的漩涡，将周围的一切生命都卷入死亡的深渊。那些江湖汉子在她手下，如同草芥般倒下。
终于，最后一声惨嚎戛然而止。空地上只剩下李莫愁一人，以及满地的尸体。她站在血泊中央，道袍的下摆已被染成暗红。她停止了吟唱，呆呆地站了一会儿，脸上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可见骨的疲惫与茫然。
月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竟有几分凄楚的美。
她缓缓走到寒潭边，蹲下身，伸出白皙的手，似乎想掬一捧水，洗净手上的血迹。然而，她的手停在半空，只是怔怔地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以及那倒影身后，无边无际的黑暗。
一滴泪，毫无征兆地从她眼角滑落，滴入潭水，漾开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
花月影离她很近，近得能看清她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痛苦与孤独。那滴泪，带着滚烫的温度，与这寒潭的冰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原来，极致的痛苦，是这样的……”花月影本能地理解了。她这具蛇躯是冷血的，但她的灵魂却能感受到那种灼热的情感辐射。李莫愁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既灼伤了别人，也在燃烧自己。
忽然，李莫愁猛地站起身，脸上的脆弱瞬间被怨毒取代。她厉声道：“不！我不悔！是你们负我！是天下人负我！” 她像是要甩掉那片刻的软弱，拂尘一挥，将潭边一块石头打得粉碎，随即身形一晃，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密林深处，只留下那令人心悸的吟唱声，在山谷间幽幽回荡。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山谷重新恢复了死寂，只有浓烈的血腥味证明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花月影缓缓从岩石后游出，滑过冰冷的草地，来到那片修罗场。她无视那些死不瞑目的尸体，径直游到李莫愁方才落泪的潭边。
那里，除了血迹，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精纯的、由极致情感凝聚而成的能量。对于刚刚苏醒、急需能量稳固妖魂的她来说，这无异于补品。
她吞吐着蛇信，将那丝微弱的能量吸入体内。一股混杂着爱恨、嫉妒、疯狂与绝望的复杂滋味在她灵识中炸开，让她微微眩晕。
“这便是此方世界的‘情毒’么？” 花月影盘起身体，蛇首微昂，望向李莫愁消失的方向，冰冷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名为“兴趣”的光芒。
“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也……危险得多。”
月光下，新生的赤练蛇妖，如同一个无声的幽灵，正式踏入了这个由爱恨情仇编织的江湖。她的旅程，始于一场血腥的杀戮，和一个因情癫狂的女子。而她并不知道，命运的丝线，已经悄然将她与这座山上另一段更为传奇的感情，联系在了一起。
寒潭依旧冰冷，墨绿的水面渐渐平息，倒映着天边那轮孤寂的弯月，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