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走到高育良面前,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抗拒的自信。
“年底向上面汇报工作的时候,他沙瑞金的成绩单上写的是什么?”
“是他在京州,为了一个破败的大风厂,搞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而我祁同伟的成绩单上,是好几个地市的GDP高速增长,是全省经济的稳步提升。”
“您说,上面会怎么看?”
“他沙瑞金,怎么向上面交代?”
高育良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看着眼前的祁同伟,这个自己最得意的学生。
这一刻,他感到了一丝陌生。
这一环扣一环的计谋,这滴水不漏的算计。
哪里是一个公安厅长该有的。
这分明就是一个顶级的战略家!
用一个大风厂,牵制住沙瑞金的主要精力。
然后自己腾出手来,在经济领域开疆拓土,建立功勋。
此消彼长之下,沙瑞金的权威和地位,将被严重削弱。
而他祁同伟,则会凭借实打实的政绩,在汉东,乃至在更高层领导的心中,彻底站稳脚跟。
这一招,太狠了。
也太妙了。
高育良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祁同伟,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同伟啊。”
“老师以前,是真的小看你了。”
高育良许久才缓过神来。
他重新坐回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已经凉透的茶。
一口灌了下去,试图用冰冷的茶水来浇灭心中的震撼。
“同伟啊。”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的这个计策,很厉害。”
“但是,老师要提醒你一句。”
高育良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他盯着祁同伟,一字一句地说道。
“政治斗争,最忌讳的就是沦为个人恩怨。”
祁同伟愣了一下,静静地听着。
高育良站起身,在客厅里踱着步,像是在给学生上最重要的一课。
“我们和沙瑞金,表面上看,是你死我活的权力之争。”
“但你必须给它套上一件合法的外衣!”
“这叫,理念之争,路线之争!”
高育良猛地回头,目光灼灼。
“我们的核心目标是什么?”
“是发展汉东的经济,是让汉东的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而不是为了把我,或者把你,推上更高的位置!”
“至少,表面上必须是这样!”
“你跟他斗,可以。”
“但你做的每一件事,都要站在汉东发展的大局上,要师出有名!”
“你搞经济,是为了汉东的GDP,为了人民的福祉。”
“他沙瑞金抓着一个大风厂不放,那是他格局小,只知道搞权力斗争,不顾经济民生。”
“你明白这个区别吗?”
“你绝对不能让他,让上面的人,抓住任何把柄,说你祁同伟是为了报复,是为了个人野心,才跟他对着干。”
“否则,你的所有努力,都会变了味道,都会成为别人攻击你的利器。”
“这,是你这套完美计划里,唯一的,也是最致命的缺陷。”
高育良的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让祁同伟浑身一震。
他之前所有的算计,都集中在“术”的层面。
如何布局,如何出招,如何克敌制胜。
而高育良今天教给他的,是“道”。
是为这场斗争,寻找一个至高无上的合法性。
是站在道德和情理的制高点上,对敌人进行降维打击。
祁同伟看着自己的老师,眼神里充满了由衷的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