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放下了茶杯,杯底与红木桌面接触,发出一声轻响。
“但是,你忽略了一个细节。”
祁同伟站起身,踱步到程度的面前。
他比程度高了半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
“你知道,一个警察在和歹徒发生枪战,情急之下开枪,子弹会从哪里打进去吗?”
程度的瞳孔骤然收缩。
祁同伟伸出右手食指,在自己的胸口、腹部比划了一下。
“通常是正面。”
“因为你们在对峙。”
“就算是在追逐中,子弹也大多会击中后背,或者腿部。”
“弹道轨迹,会因为你们双方都在移动,而呈现出一种不规则的散射状态。”
祁同伟的声音顿了顿。
他的手指,缓缓地,移到了程度的头顶。
食指,轻轻点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那个动作,带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可花斑虎的子弹,是从头顶贯穿下去的。”
“你知道,法医上管这种枪伤叫什么吗?”
祁同伟盯着他,一字一句地吐出。
“行刑式枪决。”
程度感觉自己的天灵盖,真的被一颗子弹打穿了。
所有的侥幸,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双腿一软,膝盖不受控制地弯曲,整个人“扑通”一声,跪倒在祁同伟的面前。
完了。
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厅长……我……我……”
他语无伦次,汗水混合着泪水,从脸上狼狈地滑落。
到了这个地步,任何辩解都是苍白的。
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这是一个从无数血与火的考验中走出来的男人。
自己这点上不了台面的小聪明,在他面前,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是我做的。”
程度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
“是我先用乙醚把他迷晕了。”
“然后把他绑了起来。”
“等药效快过去,他快醒的时候……”
“我开了枪。”
说完,他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地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他闭上了眼睛。
等待着接下来的一切。
被扒掉警服,戴上手铐,然后被送进自己曾经最熟悉的地方。
他的人生,在这一刻,已经画上了句号。
然而。
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没有到来。
祁同伟只是低头看着他,眼神复杂。
“起来吧。”
祁同伟的声音,依旧平静。
程度愣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睁开眼。
“花斑虎的尸检报告,还没有人看过。”
祁同伟转过身,走回自己的办公桌。
“所以,他的死因是什么,不是法医说了算。”
“是我说了算。”
这句话,让深陷地狱的程度,猛然看到了一丝从天而降的光。
他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抬起头,呆呆地看着祁同伟的背影。
那宽阔的后背,此刻在他的眼中,简直就是救世主。
狂喜。
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
他连滚带爬地膝行到办公桌前,双手撑着地,仰视着祁同伟。
“厅长!”
“厅长,您救我!”
“只要您能保住我这身警服,从今往后,我程度的这条命,就是您的!”
“上刀山,下火海,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他语无伦次地发着誓,这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