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仅是在为自己辩护,更是在给他的对手,给沙瑞金,挖下一个巨大的坑。
祁同伟终于明白了。
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胸中的郁结一扫而空。
“老师,我懂了。”
他走到书桌前,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这是文人的手段,杀人不见血。”
“但是……”
他的话锋一转,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如果是我,我做不到。”
高育良抬眼看他。
“哦?为什么?”
“我的信条,老师您是知道的。”祁同伟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胜天半子!”
“就算是必死的棋局,我也要杀出血路,搅动风云!”
“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历史公论’上。”
“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里,任人宰割,我祁同伟办不到!”
他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
“坐以待毙,从来不是我的风格。”
“哪怕最后输得一败涂地,我也要在棋盘上,留下我战斗过的痕迹!”
高育良看着眼前的学生,看着他眼中那团不屈的火焰,久久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他才欣慰地点了点头。
“你这股莽劲,这股天王老子都不服的劲头,才是你祁同伟啊。”
“没有这股劲,你走不到今天。”
“也成不了现在这个,让整个汉东官场,都无法忽视的祁同伟。”
高育良脸上的欣慰,渐渐化为一抹意味深长的淡笑。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叶。
“你说的没错。”
“坐以待毙,确实不是你的风格。”
“但你有没有想过,赵立春,他就真的是在坐以待毙吗?”
高育良的话,让祁同伟刚刚燃起的斗志,又被浇上了一盆冷水。
他皱起眉头。
“老师,您的意思是……”
“洒脱?”
高育良哼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把茶杯放回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同伟啊,你还是太年轻,把人想得太简单了。”
“或者说,你把政治,想得太理想化了。”
“赵立春的洒脱,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装出来的,这本身就是一门学问。”
高育良的眼神变得幽深。
“他表面上,维持着一个老领导,老书记该有的所有姿态和体面。”
“风轻云淡,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可实际上呢?”
“他对他那个宝贝儿子赵瑞龙的胡作非为,有过半点节制吗?”
“没有!”
高育良斩钉截铁。
“他那个儿子,仗着他的权势,在汉东搞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买卖?插手了多少项目?”
“把汉东当成了他家的后花园,予取予求!”
“这些事,他赵立春会不知道?”
“他知道的清清楚楚!”
“但他放任,他纵容,甚至在背后为他撑腰!”
“一个连自己儿子都管不住。”
“或者说,根本就不想管的人,你跟我说他有多高的境界,多洒脱的情怀?”
“同伟,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祁同伟怔住了。
他确实没从这个角度想过。
他只看到了赵立春作为政治家,在棋盘上的高明布局。
却忽略了他作为一个父亲,一个权力拥有者的失职与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