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把纸条塞进风衣内袋,指尖碰到银镜的边角。他没再看那行字,只是抬脚往前走了一步。
门洞里的蓝光比刚才更亮了,像一层水膜在空气里轻轻晃动。林小棠跟在他身后半步,右手掌心贴着大腿外侧,胎记还在发烫,但她没喊疼。苏明远走在最后,警徽袋里的碎片硌着胸口,他没去碰它。秦月抱着摄像机,屏幕黑着,她也没打算开机。
四人同时踏入门内。
一股冷流从头顶灌下来,像是被整片湖水压住呼吸。林小棠膝盖一软,差点跪倒,陈默伸手扶住她胳膊。她的皮肤滚烫,脉搏跳得极快。
“撑住。”他说。
银镜已经被他拿出来,举在身前。镜面映出的不是人脸,而是一团旋转的光点,密集地撞向他们。陈默调整角度,让光线斜斜反射到林小棠胎记上。那一瞬间,红痕像是活了过来,在皮下微微游动。
周围的空气开始震动。
前方浮现出几道人影,穿着不同年代的警服。有人戴着老式大盖帽,肩章模糊不清;有人制服上有补丁,裤腿沾着泥。他们站成一排,没有说话,也没有靠近,只是静静看着苏明远。
苏明远认出了其中一个背影——那是他父亲年轻时的样子,站在火灾现场的照片里,手里拿着对讲机。
那些虚影慢慢抬起手,掌心朝外,像是告别。然后一道光从他们身上散开,化作细碎星点,飘向顶部。每消失一个,苏明远就觉得胸口松了一分。
他的警服颜色也在变。原本灰黑混杂的布料,逐渐恢复成深蓝色,肩章上的编号从“1987/2037”褪成了单一的“2037”,又慢慢变成空白。最后只剩下标准制式,和现实中的刑警队完全一样。
秦月抬头看摄像机,屏幕突然闪了一下,自动开启。画面先是雪花,接着出现一片流动的图谱,颜色从红转白,再变透明。她知道这是净化过程的记录,可只持续了三秒,信号就断了。
她按了重启键,没反应。
“录不到了。”她说。
陈默没回头,声音平稳:“你记得就行。”
林小棠咬着嘴唇,额头冒出冷汗。胎记的温度已经高到让她眼前发黑,但她没松手。她能感觉到那些光点正通过她的身体分流,一部分被银镜引导,另一部分顺着红绳传到手腕,再散入地面。
“他们在谢我。”她低声说,“也谢谢你们。”
苏明远走到她身边,左手搭上她肩膀。体温传过去,林小棠抖了一下,但稳住了。
陈默继续举着银镜,手臂肌肉绷紧。他知道这过程不能停,一旦中断,所有能量会反冲回来。录音机在他口袋里震动,他按下播放键,安魂曲的旋律轻缓流出,混在嗡鸣声里,像是某种节奏指引。
又一批虚影浮现。
这次是穿旧式囚服的人,男女都有,脸上带着伤。他们站在角落,彼此靠得很近,像是曾经关在同一间牢房。其中一人抬起头,看向秦月。她猛地一颤,那是她在直播中见过的脸——那个在无脸人事件里失踪的观众。
这些人没停留太久。光点升起,消散,连影子都没留下。
秦月闭上眼,把画面刻进记忆里。她没再碰摄像机,而是轻声说:“我会讲出去的,用我的方式。”
陈默听见了,没回应。他的注意力全在银镜上。镜面边缘开始出现裂纹,细微的一道,从左上角延伸下来。他知道这镜子撑不了多久。
最后一波净化来了。
整片空间剧烈震荡,像是有东西在撕开表层。林小棠闷哼一声,单膝跪地,右手撑在地上。胎记渗出血丝,顺着指缝流进石缝。陈默立刻调转银镜角度,将大部分光线引向自己。冲击落在他身上,像是被人猛推一把,后退两步才站稳。
他感觉脑子里有什么在剥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