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镜撞上相框的刹那，整面照片墙如沙塔般倾塌。碎裂声未起，那些泛黄的边框却在空中化作无数片光滑平面，边缘锐利如刀，旋转着嵌入四人脚下的地面与头顶虚空。
迷宫成型的瞬间，苏明远膝盖一软，差点跪倒。他咬住牙关撑住身体，额头冷汗滑落，体内那层青铜色纹路已蔓延至脖颈，脉动频率与周围镜面的微震完全一致。
陈默一把拽住他的手臂，将录音机贴在他后颈。磁带空转，指针轻微摆动，没有声音输出，但机身开始发烫。
“别看镜子。”他说，声音压得极低，“每一块都连着死人的最后一秒。”
话音刚落，左侧镜面忽然泛起水波纹。画面中一名警员站在审讯室中央，右手握枪抵住太阳穴，手指扣动扳机前，竟缓缓转头看向镜外——目光直穿而来。
林小棠猛地闭眼，右手掌心传来灼痛，像是有火线从神经末梢烧进骨髓。
她踉跄后退，背靠冰冷镜壁，指尖触地划出一道金痕。光纹在地面延展成圈，勉强挡住苏明远脚下蔓延的一道反光裂隙。
秦月蜷在地上，手机屏幕依旧亮着。直播界面恢复了取景框，可镜头里映出的不是现实，而是俯拍视角：四个人围成一圈，站在布满裂痕的地面上，头顶悬浮着层层叠叠的镜像走廊。
“他们在看我们……”她嗓音干涩，“不是观众，是里面的人。”
陈默没回应。他解下缠在录音机上的红绳，绕过机身一圈，打了个死结。绳子接触金属时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仿佛静电释放。他把机器交给林小棠：“守住这个频率，别让它停。”
随即从内袋取出一枚老旧警徽，铜质表面刻着模糊编号，边缘磨损严重。他用拇指擦过背面，将左眼的单片眼镜拆下，卡进警徽背面凹槽。两者契合时发出一声轻响，像是锁扣归位。
前方镜道突然扭曲，原本笔直的通道弯折成环形回廊。每一面镜子里都在重播不同场景：有人跳楼坠落，有人割腕放血，有人被镜面吞噬只留下半截手臂。所有动作同步进行，节奏精准得如同节拍器控制。
苏明远呼吸变得急促，脚步不受控地向前迈了一步。
林小棠立刻抬手，胎记渗出金色液体滴落地面。新划的阻隔线亮起微光，苏明远僵住，额角青筋暴起，像是在对抗某种内在指令。
“他们要列队。”陈默盯着最深处一面镜子，“仪式还没结束，只是换了形式。”
秦月挣扎着坐起，手机对准自己双眼。她嘴唇颤抖，一遍遍重复：“我看见你，我看见你，我看见你……”
镜头画面剧烈晃动，亡者视角的影像开始褪色，取而代之的是她自己的瞳孔倒影。直播信号终于稳定下来，弹幕消失，只剩一片空白。
陈默走向迷宫中心，手中警徽与录音机构成的装置微微震动。当他靠近某一面镜子时，里面的死亡画面出现了延迟——枪口还未抵住太阳穴，本体却已经爆头。
“找到了。”他低声说。
那是唯一一面与其他镜像不同步的反射面。
他举起组合装置，按下播放键。一段低频音波扩散开来，夹杂着断续的哼唱，旋律古老而熟悉。这是母亲曾在他发烧时哼过的调子，后来被父亲记录为“安魂频率”。
音波触及目标镜面的瞬间，里面的人影动作戛然而止。
紧接着，第二面、第三面……陆续停滞。有些警员放下枪，有些转过身去，甚至有一人抬起手，指尖轻触镜面内侧，仿佛试图回应什么。
苏明远喘息加重，体内纹路开始逆向收缩，颜色由青铜转为灰白。他靠着墙滑坐在地，眼神逐渐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