谓玄门。
陆吾踞坐于巍峨的无为殿前,头颅高昂,庄严肃穆,注视着整片汉白玉广场。
广场正中央立起了一座法坛。
黑石为阶,白玉为台。
其上有香炉,供奉弗盈祖师及历代掌门的灵位。青烟袅袅,笔直如柱,
谓玄门所有弟子,此时此刻皆身穿谓玄门白底玄纹道袍,按辈分立于法坛台阶两侧。
楚小萤原本不想随诸弟子立于法坛前。却被姜凝和沈鸢一左一右的架在了中间。便红着小脸与大家一并候立——关键是她好像看见了自家六如派的掌门。
而六如掌门还对她一个小小的弟子点头致意。
广场两侧,高筑观礼台,以温玉为基,雕祥云瑞兽,流光溢彩。台上人影幢幢,八荒仙门掌门、长老、各派代表端坐其上。
二师兄高居法坛之上,微微抬首,看了眼时辰。
吉时到。
一拂大袖。
天地四合,便见日月并天,四象星辰!
观礼台上,一众长老掌门,面色齐齐一变。
许多人对于谓玄门的了解其实只有楼心月。
所以此时见二师兄举手投足,轻描淡写,成天地异象,与会修士心中一时骇然莫名!
高山仰止。
如此伟力,已非与会之人所能企及。
众人再不敢有丝毫怠慢,纷纷肃然起身,躬身而立,望向那白袍身影的目光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
二师兄右手虚按腰间,左手负于身后,其声朗朗,不疾不徐,开口道:
“曦驭金乌,天衢朗清。
风伯息辔,雷师敛形。
凤仪栖梧,麟趾应庭。
阴阳和序,神鬼咸听。
此之谓,吉时当兴!”
他每说一句话,天地间,便生一丝变化。
所有人的眼中,竟似见鸿蒙初开,清者升为天,浊者沉为地,遂有日御羲和驾龙车巡行天宇;月御望舒驭蟾车轮转不息。
后有星河变幻,四时交替。罡风止息,流云凝固,雷霆隐没,雨霁天青!
恍惚间,又有凤凰栖于梧桐;麒麟卧于玉阶。
就在众人惶惶然,不知所以时。
忽而,有钟鸣九响。
洪钟大吕之音自钟楼响起,声浪雄浑磅礴,层层叠叠,涤荡寰宇!
然所有人精神为之一振。
倏然清醒。
清醒之后,众人只觉神清气爽,似闭关而出,百窍通泰!
然后——
我身穿白底玄纹大氅,顶掌门金纹星冠,敛去所有杂念,神情肃穆庄严,自无为殿深处,缓步而出。拾级而下,款步而行。
四方平正,不摇不晃,登于法坛台阶,立于高台之上。
起三炷香,敬天。
再起三炷香,礼地。
最后三炷香,敬弗盈祖师及历代掌门!
拜毕,插入香炉。
从二师兄手中取过祭文——
“昭昭昊穹,巍巍后土。
玄门谓玄,道脉绵长。
今承天序,吉日维良。
嗣徒随安,祗承丕绪。
仰荷祖师鸿庥,俯膺同门推举……”
……
“……你说心月她出事了,你成了震字守碑人?”
“是的。”
“原来如此。我还在想你怎么见了沈鸢无事,反而一夜白头……你放心,你二师姐她不会有事。就算整个八荒出事,她也不会有事。”
“我与你说的,不是她有没有事。而是在说二师姐不在之后的事。”
“沈鸢的眼睛?还是八荒石碑?”
“师兄,我与你说的也不是这件事。”
“那是什么?”
“我的意思是,谓玄门树敌太多。”
“你是担心有人会寻谓玄门的麻烦?这的确是个大问题。心月她这些年来基本上把能得罪的都得罪了……你打算如何做?”
“办个仪式,把所有人请来,然后,此仪式之上,震慑诸邪,威服八方。”
“嗯。行!正好你做掌门还没办典礼。就用你的登基大典昭告天下吧。”
“可以。趁机让我的‘师姐’露个脸。”
“不急,让她最后出现就是了。其它的交给我。”
“你一个人可以?”
“我一个人也许可以,但是加上成天在太古林里鬼混的陆吾,便该可以。何况,小师弟……你似乎把咱们谓玄门,想的太渺小了。”
……
“……惟愿祖师垂佑,大道昌明。
伏惟,
尚飨!”
声也朗朗,闻于四方来客,传于八荒仙门。
合上祭文。
垂眸看向陆吾。
而后,便见陆吾仰天长啸,啸声直透万里云海,闻于沧海之滨!
霎时间太苍峰下,太古林内,无数造化兽云集响应,冲天而起,高飞于昊峰之上!
乘风踏云,遮天蔽日!
见群兽在天,我竟是意外的心无波澜,垂眸四望,整个汉白玉广场的空气都凝滞了。
观礼台上,各方掌门此刻更是骇然失色。
不少人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观其面色,他们似乎惊慌于陆吾一吼之威,竟能唤得万千凶兽,云集昊峰。
我也很不爽这件事情。
若是那日陆吾帮忙,也不至于小师姐受那么大的苦楚!
原本洋洋得意摇尾巴的陆吾,似有所觉,四目相对,几乎是刹那,它就蔫了……
在这万兽朝拜、天地色变的恢弘景象中——
忽见,一鹤西来。
施施然,闲庭信步,悠然而至。
落于我身前丈许之地。
它微微展翅,俯首施礼。
随后,口吐人言。
“小师弟,你我未曾一面,我却早已知你。而今闻听,诞膺天命,掌领谓玄,心怀欣喜。奈何我于弱水之上,不得闲暇,无可抽身。一时也无它物为赠,便予你一句话,也予这蓬莱洲一句话——谓玄门弟子田飞凫,但凭掌门差遣。”
声音清越空灵,如玉石相击,不带丝毫烟火气。
言毕,仙鹤冲于九霄,消失不见。
观礼台上,一时颇为安静。
安静之下,又有低声絮语。
我扫眸过去,他们似乎没人听说过田飞凫的名字。
但所有人都听说过弱水——
八荒西之又西,有弱水,其力不能胜芥,鸿毛不浮,仙佛难渡,无可越也。
如此,凡能步于弱水之上者,必有大神通,大修为!
其境界已非寻常可想!
不一刻,远天之上,似有天雷滚滚,由远及近,又是隆隆之音。
“听说谓玄门换掌门了。我恬为大师兄,却抽不开身,不能亲自看登基大典。本来想送小师弟一点儿什么,但又想到你是楼心月的心头好……”
大师兄说的话我是很开心的,但能不能分分场合?
你这也太白话,太随意了吧!
你瞧我大师姐多会说话?!
“……必是一无所缺,应有尽有,方才我在东北极地,闻听飞凫之言,心有所感,便也以言相赠——谓玄门弟子何尔蒙,但凭掌门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