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醒来与铠甲(1 / 2)

石台上的凉意顺着校服后领往里钻,像条冰冷的蛇,缠住了路明非的脊背。

他睫毛上还挂着点没干透的雨水,眨了眨眼,模糊的视线才慢慢聚焦

首先撞进眼里的是头顶的穹顶,不是学校礼堂的白石灰顶,是布满裂纹的岩石,像张苍老的脸,缝隙里渗着些暗绿色的苔藓,湿冷的气息往下掉,落在他手背上,凉得像冰。

手腕被勒得生疼。

他动了动,才发现胳膊被粗麻绳反剪在身后,绳子勒进皮肉里,每挣一下,就像有细铁丝往骨头里钻。

脚踝也被捆着,牢牢固定在石台边缘的铁环上,铁环锈得厉害,蹭得校服裤腿起了毛边。

“醒了?”

一道嘶哑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

路明非猛地低头,心脏“咚”地撞了下嗓子眼

石台下方黑压压站着几十号人,都穿着灰黑色的袍子,袍子下摆拖在地上,沾着泥土和碎石,走动时摩擦出“沙沙”的响。

他们的脸大半藏在兜帽阴影里,只能看见露出的下巴,肤色都透着种不见天日的青白,嘴唇抿得很紧,像抿着什么秘密。

最前面站着个高个子,没戴兜帽,头发稀疏地贴在头皮上,颧骨高耸,眼睛却异常亮,亮得像浸在福尔马林里的玻璃珠。

他手里攥着根缠着红布的木杖,杖头雕着个扭曲的蛇头,正用那双眼珠直勾勾地盯着路明非,嘴角咧开个诡异的弧度。

“别怕,好孩子”

高个子的声音放缓了些,却更让人发毛

“你是被选中的,该骄傲才对。”

“选、选什么?”路明非的嗓子干得发疼,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

他想起叔叔说过,电视里的坏人绑架小孩,不是要赎金就是要……他不敢往下想,后背的冷汗把校服都洇透了。

台下的黑袍人突然动了。

他们齐齐往后退了半步,留出中间一条道,同时抬起头,兜帽下的眼睛在昏暗中亮起微弱的红光,像一群蹲在暗处的狼。

“仪式要开始了!”

高个子举起木杖,蛇头杖在石台上敲了敲,“咚、咚、咚”,节奏慢得像敲在棺材板上。

路明非这才看清石台上的东西。

他躺着的地方,不是光滑的石板,而是刻着密密麻麻的纹路,像蚯蚓在泥里爬,纹路里嵌着些发亮的粉末,被他刚才一动蹭掉了些,露出底下暗沉的金属色

这和他之前在学校化学实验室见过的铜粉很像,却更亮,带着种说不出的腥气。

“这是……什么?”他盯着那些纹路,突然觉得眼熟。

上周历史课看纪录片,古埃及的祭祀壁画上,好像就有类似的图案,围着祭品的石台,刻满了让人看不懂的符号。

高个子没回答,只是挥了挥手。

两个黑袍人走上台,手里端着个铜盆,盆里冒着白气,不知道盛着什么,腥甜的味道飘过来

而路明非胃里此时一阵翻腾,那就像他上次帮叔叔收拾鱼摊时,闻到的生鱼内脏味,却更冲,混着点铁锈的腥。

“放、放开我!”路明非突然挣扎起来,绳子勒得手腕渗出血珠,“我叔叔会来找我的!他很能打的!”

这话半是吹牛半是给自己壮胆。

他叔叔连小区门口的广场舞音箱都不敢挪,哪能打?可他实在太怕了,怕得只想喊出个能依靠的名字。

台下的黑袍人突然发出细碎的笑声,不是开心的笑,是那种憋着坏的、阴冷的笑,像冬天冰面下的水流声。

“没人会来”

高个子的木杖又敲了下

“你的叔叔,你的警察,都进不了这采石场的门”

“这里是‘祂’的地盘,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踏进来。”

他凑近了些,兜帽阴影扫过路明非的脸,一股腐朽的气息喷在他额头上

“你知道吗?那些混血种太吵了,像没断奶的狗,总想着反抗……但你不一样!你非常干净!像张白纸……‘祂’喜欢干净的容器。”

“容器?”

路明非愣住了,这个词像根针,刺破了他混沌的恐惧。

以往无数恐怖电影的经验涌上脑海,未知的恐惧牢牢将它握住。

铜盆被放在石台边,此时白气更浓了。

一个黑袍人掏出把小刀,刀身窄而薄,在昏暗中闪着冷光,刀尖对准了路明非的手腕。

“别碰我!”路明非疯了似的扭动,脚踝处的铁环被拽得“哐当”响

“我爸妈会来找我的!他们很厉害的!”

这话是真的,又不全是。

可他们走了五年,只寄过三封信,电话也没打过几个。

但此刻,这是他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啊,他不曾一次幻想过父母会从天而降,来将他拉出这片泥潭

可……那终归只是想象吧。

高个子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怜悯

“你的爸妈?真是可怜的孩子,我们明明查无此人呢!”

这句话像块冰砖,狠狠砸在路明非心上。

他猛地停了挣扎,眼睛瞪得老大,喉咙里像堵着团棉花,发不出一点声音。

黑袍人的小刀离手腕只有半寸了。

石台下方的纹路突然亮了起来,那些嵌着的粉末像被点燃的磷火,顺着纹路游走,慢慢连成一个巨大的圆圈,将石台圈在中间。

红光映在黑袍人的脸上,他们的眼睛更亮了,开始低声吟唱起来,调子古怪又单调,像寺庙里的经声,却透着股说不出的邪恶。

路明非的心跳得像要炸开。

他看着那把小刀,看着高个子眼里的狂热,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影

原来那些平时被他嫌弃的唠叨,那些他觉得丢脸的关心,此刻都变成了滚烫的东西,堵在他胸口。

他不能就这么变成什么“容器”。

他还要回去,哪怕那个家里面没有一点温度,哪怕学校里面天天受到欺负,哪怕这个狗屎的人生到不能再狗屎……他也要活下去!

“我不做什么破容器!”

路明非突然吼了出来,声音劈得像被撕裂的布,却带着股豁出去的狠劲。

吼声撞在岩壁上,弹回来时碎成了渣。

石台上的红光还在游走,黑袍人的吟唱声戛然而止,像被掐断的磁带。

几十双藏在兜帽下的眼睛齐刷刷盯住路明非,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看跳梁小丑的漠然,像在看一只濒死挣扎的虫子。

静止只持续了三秒。

“哈哈哈哈——!”

哄堂大笑炸开在采石场的穹顶下,黑袍人笑得前仰后合,袍子下摆扫过地上的碎石,发出杂乱的响。

最前面的高个子笑得直不起腰,手里的蛇头杖“哐当”砸在石台上,蛇眼雕纹在红光里闪着促狭的光。

“干净的容器……还挺有脾气”

他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眼神重新冷下来,像淬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