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贵……”陈稳的目光转向这位执掌黑暗力量的靖安司首领。
“暗处的刀子……最是难防。铁鸦军残部……伪宋细作,乃至……内部宵小,朕……走后,恐有异动。你……需更加警惕,为帝国……扫清阴霾。”
钱贵深深俯首。
“臣之耳目,即为陛下之耳目;臣之刀锋,永为太子之前驱!”
最后,陈稳看向赵老蔫。
“赵卿……《格物精要》已成,朕心甚慰。工技之学,乃强国之基。”
“望卿……继续主持格物院,培养后进。那些……对付幽能的器械,也要……不断改进。”
赵老蔫泣不成声。
“老臣……定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工部上下,必兢兢业业,不负陛下……开创之基业!”
交代完这最核心的托孤之任,陈稳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暗红的血丝。
“父皇!”
“陛下!”
陈弘与五臣皆是大惊失色。
陈稳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他喘息了片刻,目光转向陈弘,带着最后的、属于父亲的慈爱。
“弘儿……你姑姑婉儿……性子软,没什么心机。朕……已令内帑,另拨一份厚产,保她……与她那一双儿女,一世富贵平安。你……日后,要多看顾些。”
陈弘泪如雨下,紧紧握着父亲的手。
“儿臣……儿臣记住了!必待姑姑如母,绝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陈稳点了点头,似乎了却了最后一桩俗世牵挂。
他重新闭上眼,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殿内,只剩下压抑的啜泣声和炭火偶尔爆开的噼啪轻响。
“弘儿……”
陈稳忽然又睁开眼,声音愈发微弱。
“你……先去外殿等候。朕……还有些话,要单独与你这几位叔伯说。”
陈弘微微一怔,看着父亲决然的眼神,心中虽万分不舍与担忧,却不敢违逆。
“是……父皇。儿臣就在外殿,您……您随时唤我。”
他再次重重磕了三个头,这才在福全的搀扶下,一步三回头、泪眼模糊地退出了内殿。
厚重的殿门缓缓合拢,将内外隔绝。
现在,内殿之中,只剩下陈稳,以及侍立在榻前、心情沉重而困惑的五位老臣。
陛下……还有什么更紧要的交代,是需要避开太子的?
陈稳的目光缓缓扫过五人,那眼神深处,仿佛有最后一点星火在燃烧。
“有些话……关乎帝国最深的隐秘,关乎……我们当年一起发现的那些‘异常’……太子……还太年轻,知道太多,反受其累。有些担子,有些秘密,终究……要由我们这些老家伙,来扛,来带进坟墓。”
他没有具体明说是什么隐秘,但这番话,却让张诚五人瞬间凛然。
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并肩探索未知、对抗铁鸦军的岁月。
一种沉重的使命感压过了悲伤。
“臣等,谨遵陛下之命!”
五人齐声低语,神情肃穆。
交代完这最后一句近乎遗言的话,陈稳似乎彻底放松了下来,也耗尽了所有支撑着的精神。
“好了……朕……乏了。你们……就在这里,陪朕……最后一程吧。”
说完,他不再看众人,缓缓阖上双眼,呼吸变得越发微弱而绵长,仿佛随时都会停止。
张诚、王茹、石墩、钱贵、赵老蔫五人,依言默默跪坐在榻前的蒲团上。
如同五尊沉默的雕像,守护着他们即将逝去的君王,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对未来的沉重忧虑。
内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陛下那微不可闻的呼吸,证明着生命最后的烛火尚未熄灭。
他们并不知道,这看似最终告别的一幕,实则是一场惊天巨变的前夜。
他们更不会知道,他们此刻的留守,并非单纯的送别。
而是命运在无数偶然中,为他们铺就的一条意想不到的道路。
异变将至!绝处逢生!
窗外的风雪声,似乎也变得遥远了。
夜,深得望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