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解毒(1 / 2)

三更天的梆子声,像一把钝刀,慢悠悠地割过寂静的长夜。

厢房里,烛火昏黄如豆,映得沐熙脸上满是疲惫。她守在褚思宥,眼下的乌青重得像晕开的墨,握着他手腕的手指却依旧稳得很,指尖贴在他微凉的脉搏上,时刻留意着那微弱得几乎要断的跳动。

忽然,褚思宥原本平静的眉头猛地蹙起,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他的五脏六腑。沐熙心头一紧,刚要开口,就见他浑身剧烈地抽搐起来,原本苍白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层诡异的乌青色,从脖颈处蔓延开来,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的脸颊,连嘴唇都紫得发黑。

“义父!”沐熙低呼一声,连忙伸手按住他不安分的肩膀,指尖触到的皮肤烫得惊人,又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两种极端的温度交织在一起,让她心头一沉——锁魂毒,又发作了。前几次发作,闵砚知靠着随身携带的解毒丸暂时压制,可这一次,褚思宥的反应明显比以往更剧烈。他的身体蜷缩成一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的血珠落在锦被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红梅。他的意识已经模糊,嘴里喃喃地念着什么,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清,沐熙凑近了,才勉强辨出几个字:“熙丫头……别管我……”

“胡说什么!”沐熙眼眶一热,强忍着鼻尖的酸涩,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拔开塞子,一股清苦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她小心翼翼地扶起褚思宥,另一只手捏开他的下颌,将那颗通体莹白的解毒丸送了进去,又端过一旁温着的水,一点点喂他咽下去。

解毒丸入口即化,一股清凉的药力顺着褚思宥的喉咙滑入腹中,原本剧烈抽搐的身体渐渐平复下来,脸上的乌青色也褪去了些许,可那层淡淡的青灰依旧萦绕在他眉眼间,像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沐熙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直到他呼吸渐渐平稳,才将他缓缓放下,重新盖好被子。

她再次握住他的手腕,指尖传来的脉搏依旧微弱,只是比发作时稍稍有力了些。沐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额头上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这是她第一次对锁魂毒感到如此无能为力,以往无论遇到多么棘手的疾病,她都能凭借自己的医术找到破解之法,可这锁魂毒,她却无能为力。

沐熙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月亮被厚重的云层遮住,连一丝微光都透不进来,就像她此刻的心情,沉重得喘不过气。她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地祈祷,祈祷闵砚知那边一切顺利,祈祷他能尽快将解药炼制出来,否则,褚思宥……

与此同时,药房里,却是灯火通明,暖意融融。

闵砚知穿着一身素色的锦袍,袖口挽起,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上面沾了些许药粉,却丝毫不在意。他面前的药炉里,炭火正旺,炉口冒着袅袅的白烟,一股浓郁的药香混合着紫雾草特有的清香,弥漫在整个药庐里。

紫雾草通体呈淡紫色,叶片上覆盖着一层细密的绒毛,是炼制解锁魂毒解药的核心药材,但其性子极寒,且带有一定的毒性,若不精心炮制,不仅无法解毒,反而会加重病情。闵砚知正拿着一把小巧的银刀,小心翼翼地剔除紫雾草的根部,那里是毒性最强的地方,必须剔除干净。

他的动作极为专注,眼神紧紧盯着手中的紫雾草,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银刀在他手中灵活地转动,一点点削去根部的杂质,每削一下,都精准无比,没有丝毫偏差。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映得他眼神深邃而坚定。

他一夜未眠,从昨日傍晚,便立刻一头扎进了药房,先是将采摘回来的紫雾草清洗干净,然后进行晾晒,直到深夜,才开始正式炮制。此刻,天已经蒙蒙亮,东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药炉里的紫雾草已经炮制得差不多了,原本淡紫色的叶片变得更加温润,毒性也被去除了大半。

闵砚知将炮制好的紫雾草放进一个研磨碗里,拿起研磨棒,缓缓地研磨起来。他的动作均匀而有力,研磨碗里的紫雾草渐渐变成了细腻的药粉,散发出更加浓郁的清香。研磨好后,他又将药粉倒进一个干净的瓷碗里,然后从旁边的药柜里,一一取出其他的药材。

有通体赤红的赤焰花,有晶莹剔透的冰魄珠,还有晒干的千年人参、当归、甘草……一共十二种药材,每一种都经过了精心的挑选,质地极佳。闵砚知按照一定的比例,将这些药材一一碾碎,与紫雾草的药粉混合在一起,然后倒进药炉里,加入适量的清水,盖上炉盖,慢慢熬煮。

炭火依旧旺盛,炉口的白烟越来越浓,药香也越来越醇厚。闵砚知守在药炉旁,时不时地打开炉盖,用一把木勺轻轻搅动炉中的药汁,确保药材能够充分融合。他的眼神里满是疲惫,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可他却丝毫不敢懈怠,紧紧盯着药炉里的药汁,生怕出现一丝差错。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边的鱼肚白渐渐变成了橘红色,一轮红日缓缓升起,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药庐里,照亮了闵砚知布满血丝的眼睛。终于,药炉里的药汁渐渐变得浓稠,呈现出一种深褐色,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闵砚知心中一喜,知道解药终于炼制好了。他连忙打开炉盖,小心翼翼地将药汁倒进一个干净的瓷瓶里,待药汁稍稍冷却后,便立刻盖上盖子,转身快步走出了药庐。他甚至来不及擦拭脸上的汗水,也来不及换一身干净的衣服,便提着瓷瓶,匆匆朝着褚府的方向赶去。

他知道,褚思宥的时间不多了,每多耽误一刻,褚思宥就多一分危险。

厢房里,沐熙依旧守在褚思宥床边,眼神里满是焦虑。萧墨尘不知何时也来了,他穿着一身玄色的锦袍,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陪着沐熙,眼神里满是担忧和心疼。

昨日回来以后,他安顿好沐熙,又立刻回王府去汇报情况,今日一忙完,他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情,赶来熙和堂,陪在沐熙身边,给她一些安慰。

“你已经守了这么久了,先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有我看着。”萧墨尘看着沐熙疲惫的样子,忍不住开口说道,声音低沉而温柔。

沐熙摇了摇头,眼神依旧紧紧盯着褚思宥的脸,轻声说道:“我没事,墨尘,我再等等,闵砚知应该快到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显然是已经到了极限,可她却依旧强撑着,不肯离开。萧墨尘看着她倔强的样子,心中一阵心疼,却也没有再劝说,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给她递过一杯温茶。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敲门声:“沐熙,我来了!解药炼制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