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凝露韵香(1 / 2)

晨雾还未散尽,花田已浸在一片清润的晨光里。沐熙提着竹编的采花篮,裙角沾着些许草叶上的露珠,脚步轻快地穿过田埂。近十天来,她几乎是脚不沾地地奔忙,花田、工坊、熙和堂,桩桩件件都需亲力亲为,直到昨夜看到花田深处那片凝露香已经全部开放了,她就想尝试做一下许老香方里的一种古香。

“可算等你全开了。”沐熙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一朵盛放的凝露香。花瓣是极淡的月白色,边缘晕着一层近乎透明的粉,花蕊处凝着一颗晶莹的露珠,是清冽中带着甜润的香气,不似玫瑰浓烈,也不似兰草孤高,倒像春日清晨的溪水,裹着草木的鲜灵,沁人心脾。

南明国札记里,称其“露坠则香凝,日出则味散”,需得在晨光未盛、露珠未干时采摘,方能留住最纯粹的香气。可这花娇贵得很,沐熙也是好不容易才种活了。

而她今日要做的凝露韵香,更是稀罕。这香方出自许老当时给她的香方——一本泛黄的古香谱,纸页边缘早已磨损,字迹却依旧清晰。谱中记载,凝露韵香原是南明国的宫廷用香,后经一位隐世香师改良,加入了大渊朝特有的几味香料,香气更显醇厚绵长。只是这香有个苛刻的要求,必须以新鲜采摘、带着晨露的凝露香为主料,其余辅料也需是当季新采的鲜料,缺一不可。

大渊朝无人能复刻此香,症结便在这凝露香上。鲜切花更是难以久存,久而久之,这凝露韵香便只在古谱中留有记载,成了传说中的香品。沐熙还记得初次翻开香谱时,许老在页边批注的小字:“凝露为引,鲜料为基,心诚则香成,可宁神、缓疾、醒脾,妙用无穷。”这短短几句话,让她动了复刻此香的心思。

为了今日,沐熙早已筹备多日。她精选了产自西山的甘松、梧州的零陵香、江北的白檀,每一味都亲自筛选,去除杂质,再用清水浸泡半日,去除燥气;就连调配香料的瓷盆,也是冰裂纹汝窑盆,据说用此盆浸润香料,能更好地锁住香气。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云层洒在花田上,露珠开始蒸发。沐熙不敢耽搁,指尖微微用力,将一朵朵盛放的凝露香从花茎处摘下,轻轻放入篮中。她动作极轻,生怕碰落了花蕊上的露珠,也怕折断了娇嫩的花瓣。每摘一朵,便凑近鼻尖轻嗅,确保香气纯正无杂味。半个时辰过去,竹篮里已铺了满满一层月白色的花瓣,香气氤氲,萦绕在鼻尖,让人神清气爽。

“够了。”沐熙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膝盖,提着花篮往回走。来时的田埂上,露水已干了大半,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篮中的香气随着脚步晃动,引得几只蜜蜂嗡嗡地跟在身后。她回头望了一眼那片凝露香田,还有许多的花苞还未完全开放,想来明日还能再采一次,不过今日的量,已足够初次试制凝露韵香。

回到自家的小院时,已是辰时。院中的石榴树开满了火红的花朵,与篮中清雅的凝露香形成鲜明对比。沐熙将花篮放在廊下的八仙桌上,先净了手,又换了一身干净的素色襦裙,才转身走进西侧的研制室。

这个房间不算大,却收拾得十分整洁。靠墙的架子上摆满了各种香料罐,标签清晰,一目了然;中央的大案上,摆放着研磨用的青石臼、筛粉用的细绢筛、搅拌用的玉簪、盛放香料的瓷碗,还有那本泛黄的古香谱。沐熙将古香谱翻开到“凝露韵香”一页,指尖划过那些熟悉的字迹,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按步骤操作。

第一步,处理凝露香。古香谱记载,需将新鲜花瓣洗净,去除花萼与花茎,只留花瓣,再用干净的纱布轻轻按压,吸去多余水分,却不可用力过猛,以免破坏花瓣的纤维,导致香气流失。沐熙取来一个干净的铜盆,倒入适量的清水,将篮中的凝露香花瓣倒入盆中,轻轻搅动。花瓣在水中漂浮,像一朵朵白色的云,香气融入水中,泛起淡淡的清香。她仔细挑拣着,将混入其中的几片残叶和细小的花茎剔除,然后将花瓣捞出,放在铺着纱布的竹筛上。

待水分稍稍沥干,沐熙取来一块干净的细纱布,轻轻盖在花瓣上,双手掌心向下,均匀地按压着。纱布渐渐吸饱了水分,变得有些湿润,而花瓣依旧保持着饱满的形态,并未破损。她重复按压了三次,直到纱布不再吸出水来,才将花瓣倒入冰裂纹汝窑盆中。

第二步,调配辅料。古香谱上列出了三味辅料:甘松、零陵香、白檀,比例为三比二比一,且需研磨成泥。沐熙从香料架上取下三个瓷罐,分别舀出适量的甘松、零陵香和白檀。甘松呈黄褐色,带着泥土的气息;零陵香是青绿色的茎叶,香气清新;白檀则是淡黄色的木块,质地坚硬,带着沉稳的香气。

她先将甘松放入青石臼中,加入少许清水,用石杵轻轻研磨。石杵与青石臼碰撞,发出“笃笃”的声响,节奏均匀。甘松的纤维较粗,研磨起来颇费力气,沐熙研磨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将其磨成细腻的泥状,颜色也变成了深褐色。接着是零陵香,它的茎叶柔软,研磨起来相对轻松,只需半盏茶的功夫,便成了青绿色的泥膏。最后是白檀,沐熙先用小刀将木块削成细小的木屑,再放入臼中,加入少量清水,耐心地研磨。白檀质地坚硬,研磨过程中,淡淡的木质香气渐渐弥漫开来,与凝露香的清润香气交织在一起,格外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