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
韩宾神色严肃地点了点头。
……
屯门,深夜十点。
一栋老旧的筒子楼里。
大天二带着几名亲信,在昏暗的巷子中穿行。
他边走边留意四周,最终停在了190号门前,抬手敲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大天二闪身进屋,手下则守在门外。
院子里站满了人,大天二刚进去,就见里屋走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尽管面容衰老,但那双眼依然炯炯有神,依稀能看出当年的风采。
老者看到大天二,脚步一顿。
父子俩在院中沉默对视。
大天二望着多年未见的父亲,如今已是这般模样,心中不免触动。
但一想到他对母亲做的事,他又硬起心肠,没有相认的意思。
“叫我过来到底什么事?”
大天二冷声问道。
“小天,先进屋再说。”
大佬棠见他态度冷淡,知道儿子仍未释怀。
他本就不奢求原谅,只是朝大天二使了个眼色,转身走向里屋。
大天二犹豫片刻,还是跟了进去。
屋内陈设破旧,透着腐朽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中药味。
“堂堂东星屯门话事人,这些年就躲在这种地方?真是讽刺。”
大天二随意坐下,语气讥诮。
“咳……小天,我清楚你恨我。”
“说再多也换不回你的原谅。”
“当年我年轻气盛,又是东星的话事人,难免犯下男人常犯的错。”
“今天找你来,也不是为了这个。”
大佬棠轻轻放下茶杯,苦涩的茶水滑入喉咙。
“哼!”
大天二别过脸,一个字都不愿多说。
大佬棠的眼神黯淡下来,沉默片刻后低声道:“我得了癌症,没几天活头了。临死前,想为你做最后一件事。”
“算是赎罪吧。”
大天二的表情终于松动,死死盯着大佬棠,想从他的脸上找出破绽。
大佬棠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让他看清自己枯瘦的脸。那张脸上尽是病态,死亡的气息几乎蔓延开来。
大天二确认他不是在说谎,可恨意依旧未消。
“报应!老天开眼,你活该!”他咬牙道。
“是啊,我早该料到会有这一天。”大佬棠坐回去,声音沙哑,“只是没想到,你最后也跟了陈浩南,走了我的老路。”
“还不是你逼的?”大天二冷笑。
从小活在暴力和恐惧里,大佬棠的拳头和怒火早就把他推上了这条不归路。
“是我的错。”大佬棠叹气,“现在让你回头也晚了。”
“所以,趁我还有口气,想帮你一把。”
大天二瞳孔一缩,忽然明白了什么:“恐龙……是你杀的?”
“对。”大佬棠点头,“拿我的命去帮陈浩南吧,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大天二猛地冲上前,揪住他的衣领怒吼:“谁要你多管闲事!你这破命留着等死不行吗?蠢货!”
大佬棠没有挣扎,只是平静地接受着大天二的怒火。
他的目光温和,此刻的他早已褪去了东星话事人的锋芒,只剩下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怜惜。
大天二见到生父这副神情,心中的愤恨反而更甚。
他粗暴地将大佬棠推倒在椅子上,随后跪倒在地,疯狂捶打自己的头,嘶吼道:“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
“老天凭什么这么折磨我!凭什么啊!”
“你要死就死远点!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永远不需要!”
大佬棠默默注视着几近癫狂的儿子,低声叹道:“大天二,我们父子……都是被命运捉弄的人。”
“踏入江湖这条路,就再没有回头岸。”
“年轻时我只想出人头地,不想任人欺凌,不想饥一顿饱一顿。”
“我不想啃一辈子土豆……我也想尝尝山珍海味。”
“可我只是个笼屋长大的穷小子,生来就活在九龙城寨的阴影里。”
“那时候,我眼里连天空都是灰色的。”
“如果安分守己,我这辈子都逃不出那个铁笼子……”
他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声音却带着笑意:
“后来 ** 双拳打出一片天,在屯门买了楼,手下千号兄弟呼风唤雨——多风光啊!”
大天二凝视着椅子上佝偻的老人,怎么也无法将他和记忆中 ** 风云的东星枭雄重叠。
沉默良久,他终于开口:“还能活多久?”
“医生说……最多半年。”
大天二重重颔首:“这半年你给我好好活着。我会每天来看你——”
“没我点头,你不准死。”
说完转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