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书是他藏在床底的,封皮染着暗纹,摸起来像干涸的血。
他看了眼墨羽发白的脸,又看了眼白若薇攥得发白的手,突然伸手扯了扯两人的衣袖:“走快点,谷里的夜露重。”
断缘谷的风比想象中冷。
三人踩着带刺的藤蔓往下挪时,白若薇的符灯在前方飘着,幽蓝的光映出地面焦土——不是普通的焦,是混沌火灼过的痕迹,像撒了层细碎的金粉,在灯影里闪着妖异的光。
“看这里。”白若薇突然蹲下,指尖几乎要贴上地面。
焦土里嵌着半截锁链,锈迹斑斑,却在靠近混沌火的地方泛着青黑,“这锁链......像是被什么东西挣断的。”她伸手去掰,锁链纹丝不动,倒把她的指甲崩出道血口。
林远萧的《万域邪箓》已经翻到第三百页。
他的手指在某张插图上顿住,喉结滚动两下:“缚情引·镜魂拘灵咒......”他把书转向墨羽,插图上的符文与石片古纹如出一辙,“书里说,这咒是用来唤醒被封印的镜魂。
镜魂......是专门映照他人因果的活容器,一旦唤醒,会记起所有轮回烙印。“
墨羽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他想起被掳走时的虚空裂缝,想起祭坛上那个与自己相似的男人——原来不是相似,是轮回。“赤炎掳我,不是要杀我。”他攥紧符袋里的石片,石片烫得几乎要穿透布料,“他要唤醒我,唤醒这镜魂。”
“那这锁链......”白若薇的声音发颤,她顺着锁链往谷里走,藤蔓突然在她脚边分开,露出块凸起的岩石。
岩石下卡着枚护腕,非金非玉,表面布满裂痕,内侧却刻着极小的徽记——双鹤衔月,是玉瑶宗典籍里提过的,初代护宗神将的印记。
“给我。”墨羽接过护腕,触感冰凉,像摸着块浸过千年寒潭的玉。
他翻转护腕,裂痕里竟渗出点暗红,不是血,是凝固的灵气,“这是......”
“三百年前......”林远萧的声音突然卡住。
他盯着护腕上的徽记,又翻了翻《万域邪箓》,喉结动了动,“宗里说初代护宗神将叛逃入魔,可书里记的......”他抬头看向墨羽,眼里映着符灯的幽蓝,“阿羽,你左眼的红,跟这护腕上的灵气......”
风突然大了。
断缘谷深处传来碎石滚落的声响,像有人在黑暗里走动。
白若薇立刻把符灯攥紧,林远萧抄起书挡在身前,墨羽却盯着护腕上的裂痕——那些裂痕正在慢慢合拢,像活物在呼吸。
“走。”墨羽把护腕塞进符袋,转身往谷外走。
逆命之瞳里的红雾又开始翻涌,这次他看清了红线的尽头——是玉瑶宗最深处的锁魂殿,传闻那里锁着宗门最大的秘密。
林远萧望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眼书中的插图。
月光漫过他的眉骨,在眼底投下片阴影。
他合上《万域邪箓》,书页间飘出张泛黄的纸,上面写着:“镜魂不死,因果不灭;护宗神将,实为镜奴。”
山风卷着混沌火的腥气掠过断缘谷,三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像三条纠缠的锁链,往玉瑶宗深处延伸而去。
山风卷着混沌火的腥气灌进断缘谷时,林远萧的指尖正死死抠住《万域邪箓》的书脊。
泛黄纸页在他掌心簌簌发抖,那行“护宗神将,实为镜奴”的批注被月光镀上冷霜,像道淬了毒的刀。
“三百年前......”他突然开口,声音比谷里的夜露还凉。
白若薇正蹲在焦土边拨弄锁链,闻言猛地抬头,发间青玉簪子撞在岩石上,“叮”地一声脆响。
符灯在她指尖晃了晃,幽蓝光晕扫过林远萧的脸——他眼尾泛红,喉结动了动,“宗里记载初代护宗神将叛逃那日,玉瑶宗后山的锁魂殿炸了半面墙。
而《邪箓》里说,镜奴挣脱封印时,会震碎镇压其魂的锁魂石。“
墨羽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想起方才在尘心阁看见的幻象:血色祭坛上,锁链崩断的瞬间,远处确实有座飞檐被红光掀翻,碎瓦落进血雾里,像极了宗门典籍里锁魂殿的模样。
石片在符袋里烫得发烫,几乎要穿透布料烙进他心口——那不是魔修的残物,是镜奴的封印碎片?
“还有这个。”林远萧扯过白若薇手中的护腕,内侧双鹤衔月的徽记在符灯下泛着幽光,“宗史说护宗神将名唤’玄霄‘,因与清韵仙子私定终身被废去仙骨。
可《邪箓》补了半句......“他翻到书末夹着的残页,字迹被血渍晕开大半,”玄霄被镇锁魂殿那日,清韵仙子的情劫录突然失踪。
而那本情劫录,是初代宗主用镜奴的血写的。“
白若薇的符纸“嘶”地烧了个角。
她慌忙去捏,却见焦黑的纸灰里浮起半枚金纹——正是墨羽石片上的古纹。“所以......”她声音发颤,后退半步撞在岩石上,“玄霄被镇压时,镜奴的魂跟着他的血堕入魔道?
然后三百年后,镜奴转世成了你?“
墨羽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逆命之瞳里的红雾又开始翻涌,这次他看清了更多:祭坛上的男人颈间有道与自己相同的月牙形疤痕,锁链扣进他锁骨的位置,和墨羽每次使用逆命之瞳时的刺痛点分毫不差。
原来那不是幻象,是被封印的记忆——他曾是玄霄的镜奴,替他照见情劫因果,却在镇压时被一同卷入轮回?
“还有更邪门的。”林远萧突然掀开自己的衣袖。
腕间有道淡青的印记,是他假扮女弟子时用易容符遮的,此刻却泛着与护腕相同的幽光,“我师父说过,玉瑶宗每隔百年选一次‘尘世范例’,可三百年前那次......”他喉结滚动两下,“范例弟子在锁魂殿出事的当夜,也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