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薇的符火“噗”地熄灭。
她浑身发冷,指尖的符纸被攥成皱巴巴的团,正一点一点渗出血来——刚才太急,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林远萧的玄铁剑“当啷”掉在地上,他盯着虚影里站在祭坛上方的白衣女子,喉结动了动。
那女子背对着他们,广袖垂落如瀑,发间的青玉簪子却在月光下泛着熟悉的光——正是今日晨课时,宗主玉清婉别在鬓边的那支。
“阿羽......”白若薇的声音在发抖,“那、那是你吗?”
墨羽没说话。
他的左眼还在淌血,逆命之瞳里的银纹却突然组成了新的图案——是虚影里那白衣女子的后颈,有颗淡青的痣,形状竟与他心口“尘世镜”的莲花纹分毫不差。
林远萧弯腰去捡剑,指尖刚碰到剑柄,忽然顿住。
他抬头盯着虚影里的白衣女子,瞳孔在夜色里缩成针尖。
山风卷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耳后淡青的咬痕——那是他女扮男装时,为掩喉结咬出来的旧伤。
此刻,那道伤痕正随着他急促的呼吸,一下一下地跳动。
林远萧的指尖几乎要嵌进玄铁剑的吞口兽纹里。
虚影中那女子缓缓侧过脸,月光恰好漫过她眉骨——分明是玉清婉的眉眼,连眼角那颗泪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他喉结剧烈滚动两下,耳后旧伤因过度紧绷而泛起青紫色,竟比当日被掌事师姐发现女扮男装时抖得更厉害。“宗、宗主?”他声音发涩,像是被人攥住喉咙挤出的气音,玄铁剑在掌心震得嗡嗡作响,“这不可能......她今日还说要闭关三月,怎会出现在三百年前的......”
白若薇的指甲早把墨羽手腕掐出红痕,符袋里未用完的赤焰符正顺着裂开的缝隙往外钻,在她脚边烧出星星点点的火光。“阿羽!”她带着哭腔喊他,却见墨羽的左眼血珠顺着下颌滴进衣领,原本清亮的瞳孔被银纹彻底覆盖,像两盏浸在血里的银灯。“你说话啊!”她急得去抹他脸上的血,指尖却被逆命之瞳溢出的灵力灼得发麻,“是不是那什么镜奴的记忆......”
墨羽的左手突然死死攥住心口的“尘世镜”。
莲花纹烫得惊人,仿佛要透过衣物灼穿他的皮肉。
记忆碎片如潮水倒灌——他看见自己跪在镜渊台的石祭坛前,白衣女子(不,是玉清婉,是更早之前的她)垂落的广袖扫过他发顶,声音清泠如泉:“此去七世情劫,你替我受,我替你守。”他看见自己捧着跳动的心脏,血滴在莲花纹里汇成年轮,每一道都刻着“镜奴墨羽”;他看见三百年前那个清韵峰仙子跪在这里时,自己正被封在镜中,只能透过镜面看着她挖出心脏,听见她哭着喊“镜主,我来替你受这一劫”;他终于明白,那道引魂的幽响不是警告,是镜渊台在召唤——当第一千个替劫者出现时,镜奴的封印便会松动,宿命的钟摆开始摇晃。
“第九十九劫......我来替你破。”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
白若薇的手僵在半空,见他眼底的银纹正以某种古老咒文的轨迹流动,像是在重刻什么契约。
林远萧的剑“当啷”落地,这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他看清了虚影里祭坛边缘的小字——“镜奴墨羽,替主承劫,至第九十九世,魂归主身”。
山风突然卷起黄沙,将虚影撕成碎片。
白若薇的符火“噗”地熄灭,黑暗重新笼罩禁地。
墨羽的左眼球不再震颤,逆命之瞳的银纹却更深了,像在眼底烙下一枚星图。
他弯腰捡起林远萧的剑,剑身上的莲花纹与他心口的“尘世镜”同时亮起微光——原来玄铁剑里藏的不是什么邻宗典籍残页,是半块镜灵碎片,与他体内的镜奴魂息共鸣时,才会在情劫回响中显形。
“你们......”他转身看向两人,月光照亮他脸上未干的血痕,“白师妹的符火能引动镜渊台的封印,林师弟的剑里有镜灵碎片。”他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原来不是巧合,是这破镜子在挑人。”
白若薇打了个寒颤,突然抓住他的衣袖:“那宗主......那虚影里的她,是不是......”
“是她。”墨羽打断她,声音轻得像叹息,“但不是现在的她。
三百年前的玉清婉,或者更久之前。“他摸了摸心口的莲花纹,”她把我封在镜里时,说要等第九十九劫结束,用我的魂替她破那道......“他顿了顿,喉结滚动,”替她破那道’仙子历劫实为献祭‘的咒。“
林远萧突然蹲下身,捡起玄铁剑时指尖在发抖。
他盯着剑身上的莲花纹,又抬头看墨羽心口的印记,终于明白为何自己总觉得这少年亲切——那是镜灵碎片在呼唤本体。“所以那魔修赤炎......”他声音发紧,“他说的‘仙子献祭’,就是用这些替劫者的魂?”
墨羽没有回答。
他望着镜渊台的方向,逆命之瞳里的银纹突然连成一条线,指向灵瑶殿后山。
那里有若有若无的低语传来,像有人在唱一首极古老的歌,歌词被风揉碎,只余尾音在他耳边盘旋:“镜奴归位,劫数重开......”
白若薇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看见灵瑶殿的飞檐在月光下投出鬼影般的阴影。
她正要开口,林远萧突然拽住两人的衣袖:“走!”他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这地方的封印松动了,再留下去......”
墨羽任由他拉着往回跑,却在转过断柱时顿住脚步。
他回头望向镜渊台,看见沙地上三枚青铜钉的位置,不知何时多了几缕银丝——是灵雪瑶的银发。
夜风卷着银丝掠过他鼻尖,带着一丝极淡的檀香味。
他突然想起今日清晨在灵瑶殿外,灵雪瑶递给他“情劫录”时,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按。
当时他只当是无意,现在才惊觉那是道引魂咒——原来从他踏入玉瑶宗的第一天起,就有人在引着他,一步一步,走向镜渊台的真相。
灵瑶殿后山的低语更清晰了。
这次墨羽听清了几个词:“镜主......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