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悬浮在混沌中的祭坛。
他看见自己被锁在中央的石柱上,锁链泛着幽蓝光芒,每道链痕都烙进皮肉里。
远处站着个背影像玉清婉的女子,她穿着月白长袍,发间插着支和灵雪瑶相似的银发簪。
女子抬手时,天际滚过惊雷,锁链突然燃起赤焰,他听见自己的惨叫在虚空里回荡,而那女子的背影正一点点透明,像被风吹散的纸人。
“羽哥!”
剧痛突然消失。
墨羽栽进林远萧怀里,额角全是冷汗。
他抬头,看见白若薇正攥着他的手腕把脉,林远萧的手在他背上轻轻拍着,两人的脸都白得像浸了水的纸。
“看见什么了?”林远萧的声音发颤。
墨羽张了张嘴,喉咙像塞了团火。
他摸出怀里的拓印纸——就是前日三人在禁地拓的那幅混沌符文,此刻纸上的五瓣小花正泛着和黑石裂痕里一样的金芒。
“祭坛,锁链,还有个女人……”他哑着嗓子,“她在烧我,可她自己也在消失。”
白若薇的符纸“唰”地烧了个干净。
“这石头是神器碎片。”她盯着石面还在扭动的血纹,“自然生成的石头不会有因果线,更不会主动吸收混沌气。”她伸手碰了碰石纹,又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我阿爹说过,上古大战时,有些神器被打碎了封印,碎片会自己找地方藏——”
“藏在哪儿?”林远萧突然问。
白若薇的嘴唇抿成一条线:“藏在能让它们‘醒’的地方。”她抬头看向墨羽,“比如……能触发逆命之瞳的人身边。”
崖风突然大了。
墨羽打了个寒颤,心口的镜片又开始发烫。
他想起灵雪瑶说的“断碑下藏着最初”,想起尘心阁镜中那行水痕,突然觉得所有线索都在往一个地方扎——玉瑶宗最古老的断缘碑,就在这后山崖下。
“阿萧,若薇。”他抹了把脸上的冷汗,“明日子时,我们去断缘碑。”
林远萧的飞针囊突然掉在地上。
她弯腰去捡,发间的木簪“啪”地落在黑石旁。
墨羽正要帮她捡,却见那木簪刚碰到石面,石纹突然剧烈扭动,金芒大盛,吓得三人同时后退半步。
“这石头……”林远萧盯着自己的木簪,那是他用后山老槐木削的,此刻木头上竟多了道焦痕,“它在排斥活物?”
白若薇没说话。
她蹲下身,用符笔轻轻挑起木簪,指尖浮起道检测符——符纸刚碰到焦痕,便“滋啦”一声烧成了灰。
“混沌火种的余温。”她低声说,“比我刚才测的更浓。”
墨羽望着石面还在跳动的金芒,突然想起赤炎那身赤炎战铠。
那魔修第一次袭击玉瑶宗时,战铠上的纹路和这黑石的血纹,像极了同一个模子刻的。
“可能是魔修设的局。”林远萧突然开口。
她捡起自己的飞针囊,手指把红绳绞得死紧,“引我们来查这石头,然后……”
“然后怎样?”白若薇问。
林远萧没答。
她盯着黑石,眼底的警惕像淬了毒的针。
山风掀起她的裙角,露出腰间半柄染血的匕首——那是她上次替墨羽挡掌风时留下的,血渍洗了七遍都没掉。
墨羽突然伸手,把两人的手叠在自己掌心里。
白若薇的符笔硌得他生疼,林远萧的飞针囊红绳扎得他发痒,可他却笑了:“要是局,那也是他们先动的手。”他拇指轻轻抚过两人手背,“但掀棋盘的,从来都是下棋的人算漏的那个。”
崖下传来夜枭的啼鸣。
三人同时抬头,见月亮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住了半张,黑石的幽光却更盛了,照得他们的影子在地上扭成一团,像无数条纠缠的因果线。
林远萧突然松开手,弯腰把木簪插回发间。
“明日子时,断缘碑。”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但要是有什么不对劲……”
“一起扛。”墨羽和白若薇同时说。
白若薇摸出张传送符,灵力注入的瞬间,符纸泛起蓝光。
“先回屋。”她拽着两人的手腕,“我得把今天的发现记到符阵笔记里——”
“等等。”林远萧突然蹲下,指尖轻轻碰了碰黑石。
石纹突然静止,金芒骤敛,像被按了暂停的棋局。
她抬头时,眼底闪过丝疑惑,“这石头……刚才在抖。”
墨羽凑近细看,石面的血纹确实在微微震颤,像在回应某种召唤。
他想起灵雪瑶说的“该醒了”,想起镜中那行水痕,心口的镜片烫得几乎要穿透衣服。
“走。”白若薇的传送符开始发烫,“再晚巡夜队该来了。”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蓝光里时,崖边的黑石突然“嗡”地轻鸣。
石纹中渗出缕极淡的红雾,飘向断缘碑方向,在月光下凝成行模糊的字迹——“局已开,子落棋乱”。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云渊深处,一道赤红光点突然炸开,像颗被踩碎的血珠。
“有意思。”沙哑的男声混着火焰灼烧的噼啪声,“玉瑶宗的小崽子们,终于摸到线头了。”云渊深处那声沙哑轻笑被山风揉碎时,崖边的三人还守着泛着幽蓝微光的黑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