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画面太真实了,真实到他能闻到剑刃上的冰寒,能尝到血沫里的苦。
白若薇已经扑过来拽他衣袖,可就在指尖相触的刹那,镜中突然窜出一缕黑雾——那黑雾细如发丝,却带着灼骨的痛,擦过白若薇小臂时,她甚至听见皮肤撕裂的轻响。
“疼......”她下意识缩手,却见臂弯处多了道暗红印记,形状像朵半开的桃花,正随着心跳微微起伏。
更诡异的是,伤口没有血珠渗出,反而泛着水光,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止住了,却又在皮肤下翻涌着灼热的疼。
“是夜无踪。”林远萧的声音突然冷下来。
他不知何时已经结了个法印,指尖弹出七张青符,在三人周围布成北斗形状。
符纸遇风燃烧,却不冒明火,只腾起淡青色烟雾,“镜奴自碎时用神魂养的怨气,专噬修士情根......你这伤......”他没说完,目光扫过白若薇臂弯的桃花印,又迅速移开。
“守镜傀儡要醒了。”他突然抓住墨羽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掐进骨头里。
三人脚边的地面正裂开蛛网纹,石屑簌簌坠入虚妄渊,深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林远萧的《玉瑶禁地志》残页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指着古镜下方的石基,“看那些刻痕——是锁魂咒。
镜奴被封印时,宗门用傀儡守镜,每百年换一次......“
话音未落,一声闷响从渊底传来。
众人望去,只见雾气翻涌处,三尊身高丈二的石俑踏雾而来。
石俑面容模糊,胸口却嵌着拇指大的夜明珠,幽蓝光芒与古镜呼应。
它们的石臂抬起时,地面震颤得更厉害了,白若薇踉跄两步,差点栽进深渊,被墨羽眼疾手快捞住。
“若薇!”墨羽的声音带着颤。
他这才发现自己掌心全是冷汗,刚才的记忆画面仍在眼前闪回——那些仙子的眼泪,那柄刺入心口的剑,还有赤焰战铠的冷笑。
他下意识摸向左眼,指腹沾了血,却觉得比任何时候都清醒:“这镜子......在告诉我真相。”
“现在不是想真相的时候!”林远萧甩出最后三张符纸,符纸在石俑脚下炸成金芒。
石俑的动作顿了顿,却仍在逼近。
他转身拽住白若薇另一只手,“你还能画符吗?
需要精血激活的那种!“
白若薇咬了咬唇。
她能感觉到臂弯的桃花印在发烫,像有团火在皮肤下烧。
可当她看见墨羽脸上的血,看见林远萧紧绷的下颌线,突然想起昨日在藏经阁偷看到的《符阵秘要》——“以血为引,可封万灵”。
她摸出随身携带的朱砂笔,笔尖抵在指尖,“能。
但需要......“
“我来。”墨羽突然按住她的手。
他的血还在流,顺着指缝滴在笔尖,“用我的血。”
“不行!”白若薇甩开他的手。
她想起镜中闪过的桃林画面,想起自己未画完的桃花符,耳尖又红了,但这次是急的,“你的逆命之瞳在动荡,血里有因果线,会被古镜吸走的!” 她说着咬破自己指尖,鲜血珠串般落在符纸上。
符纸瞬间泛起红光。
白若薇颤抖着结玉清诀,将符纸拍在古镜上。
红光顺着裂痕蔓延,像活物般钻入镜面,古镜的震颤渐渐平息,幽蓝光芒也缩回裂痕里。
石俑的脚步慢了,胸口的夜明珠暗了暗,最终“轰”地砸进地里,震得三人踉跄。
“成了......”白若薇瘫坐在地。
她的脸白得像纸,额角全是冷汗,臂弯的桃花印却更红了,“暂时......暂时封印了。”
林远萧蹲下来扶她。
他的广袖沾了石屑,却不在意,只盯着她臂弯的印记:“这印子......每月十五会疼,直到你情根被噬尽。”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除非......”
“除非找到解咒的办法。”墨羽突然插话。
他擦了擦脸上的血,左眼的灼痛不知何时消了,反而有种通透的清明。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半片镜碎片——刚才古镜震颤时崩落的,镜面映着他的脸,却在边缘处泛着幽蓝,“我会找到的。”
白若薇抬头看他。
少年的眼睛里有团火,比她画过的任何符都炽热。
她突然想起镜中那片桃林,想起自己踮脚别桃花时,他眼底的温柔——或许那不是幻阵,是被封印的记忆?
林远萧站起身,将残页小心收进暗袋。
他望着远处渐散的雾气,听着虚妄渊深处渐息的轰鸣,突然觉得那盘下了千年的棋,终于露出了第一枚棋子的轮廓。
而他们,已经站在了棋盘中央。
墨羽捏紧镜碎片。
碎片边缘割破掌心,血珠滴在镜面上,竟渗了进去。
他眼前闪过最后一幅画面:赤焰战铠的身影将半面镜子抛向虚空,而镜中,另一个自己正望着他微笑。
“该醒了。”
意识沉入黑暗前,他听见自己模糊的低语:“原来......我一直在等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