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败将诛心(1 / 2)

残阳如血,映照着济州城外蜿蜒而来的败军。

队伍最前方,呼延灼端坐马背,目光却空洞地投向远方。

那双曾令无数敌将胆寒的水磨八棱钢鞭,此刻却无力地悬在鞍旁。

连他胯下的踢雪乌骓也失了往日神骏,垂首而行,蹄声零落。

他身后,残兵个个丢盔卸甲,旌旗委地,枪杆歪斜,哪还有半分出征时的锐气?

此战,呼延灼带出去的一万五千精锐,回来的不足万余。

而那赖以成名的三千连环甲马,竟是片甲无回。

然而,比战场溃败更刺骨的,是这一路归途中的世态炎凉。

途经村落,预想中百姓箪食壶浆的场面并未出现。

那些过往的农夫村妇,在看清他们一身狼狈后,非但毫无怜悯,反而隐隐流露出快意。

甚至有个懵懂孩童奋力掷来土块,在他染血的征袍上炸开一团刺目的污痕。

孩童的母亲惊慌冲出,一把将孩子拽回茅屋,可那眼神里并无对王师的敬畏,只有如同躲避瘟神的惧厌。

“梁山好汉胜了!”

“老天开眼!”

远处隐约传来的欢呼,像针一样扎进呼延灼耳中。

他喉头干涩,竟连一句斥责的话都说不出口。

自己堂堂名将之后,奉旨讨贼,为何在这些本该受他庇护的黎庶眼中,反倒成了欺压良善的恶徒?

出征前在官家面前夸下的海口,祖辈传承的赫赫威名,此刻都化作沉重的枷锁,几乎要将他的脊梁压弯。

济州城下,知府章洪早已得信,亲自率人出迎。

他一见呼延灼便抢步上前,满脸痛心疾首:“将军!将军受苦了!”

说罢,亲手为呼延灼拂去战袍上的尘土,咬牙切齿道:“梁山草寇,端的狡猾!竟用如此卑鄙手段,毁我王师精锐!”

语至激动处,声音哽咽,眼圈竟恰到好处地红了起来:“将军受此大辱,便是国朝受辱!下官…下官心如刀割啊!”

在这心力交瘁之际,这番做派让呼延灼不由生出几分知遇之感。

他紧紧握住章洪的手,长叹一声:“章知府…是呼延无能,愧对朝廷,愧对知府信任!”

“将军切莫如此说!胜败乃兵家常事!”

章洪连忙宽慰,顺势将呼延灼及其残部迎入城中,好生安置。

稳住残军后,呼延灼只得写下求援信,八百里加急送往东京,恳请高太尉速发援兵。

……

东京,太尉府。

高俅接到败报,气得将信纸揉成一团,狠狠掷在地上。

“废物!呼延灼也是个废物!枉费本官如此看重!”

但他旋即冷静下来,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梁山势大,已非一州一府可制。

此刻若严惩呼延灼,将其逼入绝境……想想林冲,想想徐宁,高俅心底莫名一寒。

此子虽败,终究是名将之后,在军中尚有几分声望,留着这条狗总能再咬几口。

若也被逼上梁山,岂非又给那梁山送去一员大将!

徒增贼人声势,沦为天下笑柄?

高俅踱步至窗前,望着庭院中奇石珍木,心中算盘已打得噼啪作响。

“罢了,便再给他一次机会。至于钱粮嘛......”

他嘴角扯出一丝讥诮的弧度:“朝廷用度紧张,哪有余粮喂这败军之将?”

于是高俅的回信很快送至呼延灼手中。

信中并未苛责败军之罪,也答应会命附近州府酌情调兵。

然而对呼延灼最急需的粮草,信上只冷冰冰地写道:“军中用度,着其就地自筹,朝廷亦无余粮可派。”

“自筹……”

呼延灼捏着信纸,指节因用力而微微颤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他岂会不懂这自筹背后的意味?

那是纵兵抢粮,是与民争食,是把他呼延家的百年清誉放在火上烤!

退入济州后,兵力折损尚在其次,粮草断绝与士气崩溃才是致命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