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手,擦去脸上的泪痕,目光落在自己纤细却布满细微伤痕的手腕上。
不能坐以待毙。
无论他是把我当成谁,无论他有着怎样疯狂的执念,我都必须想办法,找到真相,找到……或许存在的,一线生机。
夜色深沉。
我躺在床上,毫无睡意。白天地面上那冰冷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我身上。萧执离去时那仓皇的背影,和他平日里冷酷残暴的形象格格不入,像一根细微的刺,扎在我心里。
殿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是守夜宫女在换班。
趁着这细微的动静,我悄悄起身,披上一件深色的外衫,如同鬼魅般溜出了寝殿。
我要去一个地方——萧执日常处理政务的紫宸宫偏殿,他的书房。那里,或许藏着那幅画的更多线索。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我避开巡夜的侍卫,凭借着原主记忆中模糊的宫廷路径,小心翼翼地靠近紫宸宫。
偏殿内还亮着灯,但门外并无守卫。看来萧执今夜并未在此处,或许还在御书房议事。
我屏住呼吸,轻轻推开虚掩的殿门,闪身而入。
殿内陈设简洁而冷硬,巨大的书案上奏折堆积如山,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龙涎香的气息。我的心跳得飞快,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开始搜寻。
书案的抽屉上了锁。我环顾四周,目光落在靠墙的一个多宝阁上。上面摆放着一些玉器、瓷器,看起来并无特别。但我注意到,其中一个放置着青铜镇纸的格子,似乎比旁边的要干净一些,像是经常被触摸。
我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个沉重的青铜镇纸。
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我颤抖着手,轻轻拉开暗格。
里面没有画卷。
只有一枚……已经有些褪色的、用普通红线编成的平安结。平安结的样式很寻常,街边小摊几文钱就能买到一个。但在平安结的中间,系着一小块素色的、边缘有些毛糙的绢布,上面用极细的墨笔,写着一个蝇头小字——
“宁”。
宁?
这是什么?一个人的名字?还是一个寓意平安的寄托?
这枚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有些廉价的平安结,为何会被萧执如此珍而重之地藏在书房的暗格里?那个“宁”字,又代表着什么?
我捏着那枚平安结,冰凉的丝线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全身。
画中的少女,安亲王府,还有这个“宁”字……
无数的线索碎片在我脑海中翻腾,却始终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图像。
就在我凝神思索之际,殿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沉稳而熟悉的脚步声,正朝着偏殿而来!
是萧执!
他回来了!
我心中大骇,慌忙将平安结塞回暗格,将镇纸原样放好,刚直起身,殿门已被“吱呀”一声推开。
萧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廊下的灯光,高大而挺拔。他似乎有些疲惫,抬手揉了揉眉心,迈步走了进来。
然后,他的脚步顿住了。
他的目光,越过空旷的殿内,精准地落在了站在多宝阁前的我身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他脸上的疲惫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震惊,以及……一丝迅速掠过眼底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恐慌?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我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被抓个正着,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多宝阁,最终,落在了那个刚刚被我动过的、放着青铜镇纸的格子上。
那一刻,他眼底的平静被彻底打破,一种近乎狰狞的怒意和某种被触及逆鳞的狂躁,如同火山般骤然喷发!
“谁准你动这里的东西?!”他低吼一声,一步跨到我面前,猛地伸手,不是抓向我,而是近乎粗暴地一把将我推开!
我猝不及防,被他推得踉跄着撞在身后的书架上,脊背传来一阵闷痛,书架上的书籍和摆件被震得簌簌作响。
他看也不看我,如同守护珍宝的恶龙,迅速检查了一下那个暗格,确认平安结还在里面后,才猛地合上暗格,将镇纸死死按在原位。
然后,他转过身,赤红着眼睛,死死地盯住我,那眼神,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
“沈知意!”他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滔天的怒火和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深切的痛苦,“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挖掘朕的过去?想要找到离开朕的办法吗?!”
“不是……”我试图解释,声音却因为惊吓和撞击而微弱不堪。
“不是什么?!”他猛地打断我,一步步逼近,周身散发出的恐怖气压几乎让我窒息,“你以为你找到了什么?啊?找到你像谁的证据?还是找到能让你和赵清珩双宿双飞的把柄?!”
他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强迫我抬头与他对视。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里面翻涌着疯狂、暴戾,以及一种……深可见骨的,被我这个“冒犯”举动狠狠刺伤的……脆弱?
“朕告诉你,休想!”他几乎是贴着脸对我咆哮,唾沫星子都溅到了我的脸上,“你是朕的!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都别想逃!”
他的目光猛地落在我的嘴唇上,那里因为紧张和恐惧而微微颤抖。
下一刻,他狠狠地吻了上来。
那不是吻,是撕咬,是惩罚,是占有欲的赤裸宣泄。带着血腥气的唇舌粗暴地撬开我的牙关,攻城略地,不容丝毫抗拒。我拼命挣扎,推拒着他的胸膛,却如同蚍蜉撼树。
窒息感伴随着巨大的屈辱感,瞬间将我淹没。
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晕厥过去的时候,他才猛地松开了我。
我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嘴唇红肿,舌尖尝到了血腥味,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我的。
他站在我面前,胸膛剧烈起伏,眼神混乱地看着我,像是看着一个被他亲手打碎的、却又无比珍贵的瓷器。愤怒、后悔、痛苦、偏执……种种情绪在他眼中激烈交战。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弯下腰,将我打横抱起。
他的动作不再粗暴,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和……小心翼翼?
他抱着我,走出偏殿,走过漫长的宫道,一路沉默地将我送回了寝殿,轻轻放在床榻上。
自始至终,他没有再看我一眼。
安置好我,他转身便走。只是在踏出殿门的那一刻,他的脚步顿了顿,背对着我,用一种极低、极哑,仿佛耗尽所有力气的的声音说:
“别再……试探朕的底线。”
“那个代价……你承受不起。”
殿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
我躺在冰冷的床榻上,唇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他暴戾的气息,以及……那枚平安结上,冰冷的、带着陈旧时光味道的丝线触感。
“宁……”
我无声地念着这个字。
萧执。
你心底深处,那个叫“宁”的人……
到底是谁?
而我,究竟是她不幸的影子,还是……一场更深的、我尚未窥见的阴谋中心,无辜的祭品?
夜色浓稠如墨。
答案,仿佛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