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无名指的重量
江野那句“等我”之后,日子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又像是陷入了一种粘稠的、等待的胶着。
江振宏在IcU里几度危急,又几度被拉了回来,像风中残烛,顽强却又脆弱地燃烧着。江野大部分时间都守在医院,偶尔会深夜过来,带着一身消毒水和疲惫的气息,只是静静抱抱我和豆豆,然后又匆匆离开。
我们没有再谈论遗嘱,也没有谈论结婚的具体事宜。那些都太沉重,在生死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豆豆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气氛,变得更加乖巧黏人。他会摸着江野憔悴的脸,小声说:“爸爸,你要好好睡觉。”也会在我看着窗外发呆时,钻进我怀里,用他软软的小手摸摸我的眉毛,说:“妈妈,不要皱眉。”
孩子的纯真,是这压抑日子里唯一的慰藉。
半个月后,江振宏的病情终于奇迹般地稳定下来,转回了普通病房,只是身体大不如前,需要长期静养。
江野也像是打了一场硬仗,整个人瘦了一圈,眼里的红血丝久久未退,但眉宇间那股被现实磋磨后的坚毅,却愈发清晰。
他回来的第一个晚上,没有提任何关于未来的规划,只是系上围裙,在厨房里手忙脚乱地给我们做了一顿饭。菜色简单,味道甚至有些咸,但豆豆吃得很香,不停地夸“爸爸做的饭最好吃”。
看着他们在灯下嬉笑的样子,我心里那片荒芜了五年的土地,仿佛终于迎来了迟来的春雨,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生根发芽。
又过了几天,一个寻常的周末下午,江野带豆豆去楼下踢球。回来时,豆豆兴奋地举着一个用狗尾巴草编成的、歪歪扭扭的戒指,献宝似的递给我。
“妈妈!你看!爸爸给你编的戒指!”
我愣住了,看向跟在后面、耳朵尖微微泛红的江野。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眼神却亮得惊人:“路过花坛,看到这个……豆豆非要编一个给你。”
我接过那枚粗糙的、带着青草气息的“戒指”,指尖传来轻微的痒意。它不值分文,甚至有些滑稽,但握在手里,却仿佛有千钧重。
“谢谢。”我轻声说,声音有些哽咽。
他看着我,眼神深邃,里面翻涌着太多未说出口的话。最终,他只是走上前,轻轻拥住我,在我耳边低语:“对不起,现在只能给你这个。但我保证,以后……”
“这个就很好。”我打断他,将头埋在他带着阳光和汗味的胸前,“真的,很好。”
我不要钻石,不要盛大的婚礼,我只要这颗在逆境中依然为我跳动、愿意为我编织一个粗糙梦想的心。
那天晚上,哄睡豆豆后,我们坐在阳台上。初夏的夜风带着花香,吹散了白日的燥热。
“秦屿,”江野看着远处的霓虹,声音平静而坚定,“我们结婚吧。不等了。”
我转头看他。
“不去管什么遗嘱,不去管什么股份。”他转过头,目光如炬,清晰地映照着我的身影,“就我们俩,带着豆豆,去民政局领个证。简单吃个饭,或者……就我们三个人庆祝一下。我想给你一个名分,想让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受法律保护的,是光明正大的。”
他的话语没有任何华丽的修饰,却比任何誓言都更打动我。
没有盛大的仪式,没有亲友的祝福,甚至可能伴随着外界的非议和江家的阻挠。但我不在乎。
“好。”我没有任何犹豫,点了点头。
他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更加紧张,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不是狗尾巴草,但也不是我想象中的钻戒。
他打开盒子,里面并排躺着两枚款式极其简单的白金指环,没有任何花纹和钻石,只在灯光下泛着温润内敛的光泽。
“这是我用……我人生第一笔,真正靠自己挣来的钱买的。”他拿起那枚女戒,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钱不多,戒指也很普通。但我想用它套住你,套住我们的一辈子。”
他拉起我的手,小心翼翼地将指环套上我的无名指。尺寸刚刚好。
冰凉的金属触感,很快被他的体温熨烫。那简单的圆圈,套在手指上,仿佛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将我们过去所有的痛苦、挣扎、不安,都牢牢地锁在了里面,只剩下对未来的、沉甸甸的承诺。
“可能……会有点难。”他看着我的眼睛,坦诚地说,“我爸那边……苏家那边……还有,我可能要真正从头开始,会很辛苦……”
我抬起手,用带着戒指的手指,轻轻抵住了他的唇。
“我不怕。”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江野,只要是你,只要是我们一起,再难的路,我也不怕。”
他定定地看着我,然后,猛地俯身,深深地吻住了我。
这个吻,不再带着以往的疯狂和掠夺,而是充满了珍视、承诺和一种尘埃落定般的温柔。
月光如水,静静地洒在我们身上,见证着这无声的誓言。
无名指上的重量,很轻,又很重。
轻的是戒指本身,重的,是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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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红本的温度
决定做得很快,行动更快。
第二天,江野不知从哪里弄来了我的户口本(后来才知道是他趁我妈来照顾豆豆时,软磨硬泡外加保证发誓才拿到的),我们直接开车去了民政局。
没有挑选黄道吉日,没有精心打扮,我甚至穿着平时上班的衬衫和休闲裤,江野也是一身简单的t恤牛仔裤。我们像是去做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只有彼此紧握的手心里,微微渗出的薄汗,泄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民政局里人来人往,有洋溢着幸福笑容的年轻情侣,也有面色平静、仿佛来完成一项任务的中年夫妻。我们夹杂在其中,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拍照,宣誓,签字,盖章。
流程简单,效率很高。
当那两个红色的、带着国徽的小本本递到我们手中时,我甚至有些恍惚。
这就……结婚了?
和这个我爱过、恨过、怨过,最终又决定携手共度余生的男人?
江野紧紧攥着那两个红本,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低头看着结婚证上我们略显仓促却带着笑意的合照,看了很久很久,然后猛地抬起头,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双臂,将我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承载了更多的责任。
“老婆。”他在我耳边,用沙哑而郑重的语气,喊出了这个称呼。
我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回抱住他,将脸埋在他坚实的胸膛,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没有盛大的仪式,没有亲友的见证,只有民政局门口喧嚣的车流和陌生的行人。但这一刻,我们的心从未如此贴近过。
从今天起,我们是夫妻了。
是法律承认的,彼此唯一的伴侣。
回去的路上,江野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始终紧紧握着我的手,无名指上的对戒偶尔碰撞,发出细微清脆的声响。
“我们先不公开,好吗?”我看着他紧绷的侧脸,轻声说,“等你那边……稳定一些再说。”
我知道,一旦公开,意味着我们将直面江家的风暴,意味着江野可能彻底失去回旋的余地。在他刚刚开始“自立”的阶段,我们需要一个相对平静的环境。
江野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好,听你的。”他用力握了握我的手,“委屈你了。”
我摇摇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委屈吗?或许有一点。但比起能和他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这点委屈,不值一提。
我们去幼儿园接了豆豆。小家伙看到我们一起来,高兴得直蹦。
在回家的路上,江野一边开车,一边状似无意地对豆豆说:“豆豆,以后爸爸就可以天天和妈妈还有你住在一起了,好不好?”
豆豆眨巴着大眼睛,消化了一下这个信息,然后开心地拍手:“好!太好了!我们是一家人了!”
童言稚语,却道出了最朴素的真理。
是啊,一家人。
从今往后,风雨同舟,甘苦与共。
晚上,我们带着豆豆,去了一家他最喜欢的披萨店,算是小小的庆祝。没有蛋糕,没有蜡烛,只有美味的食物和豆豆叽叽喳喳的欢笑声。
江野看着我和豆豆,眼神里的温柔和满足,几乎要溢出来。他悄悄在桌下握住我的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硌着彼此,却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我知道,前路依然布满荆棘。江振宏那里迟早要知道,苏家不会善罢甘休,江野的事业刚刚起步,未来有太多的不确定。
但握着这枚简单的戒指,看着身边这个男人和可爱的儿子,我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勇气。
这一次,我不是孤身一人。
驯服一头疯狗或许很难,但与他并肩,走完这漫长的一生,似乎……也充满了值得期待的风景。
我们的故事,从这一刻起,翻开了全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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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本在手,誓言在心,但现实的考验才刚刚开始。隐婚的生活能维持多久?江振宏得知后会作何反应?白手起家的江野将如何面对商场的风浪?而那个看似退出却未必甘心的苏晴,又会掀起怎样的波澜?婚姻不是终点,而是另一段更复杂、也更真实的人生旅程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