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在这种时候,正常才是最不正常的。
突然,小吴戴着的耳麦里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却急促的电流杂音!她的背脊瞬间挺直,眼神锐利如鹰,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起来,调出一个复杂的信号接收界面。
“收到加密脉冲信号……是最高优先级……”她低声快速说道,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来自……港口内部!”
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港口来的信号!是陈锋吗?还是……
小吴全神贯注地解读着信号,屏幕上滚过一连串无法识别的代码。她的脸色越来越白,额角甚至渗出了冷汗。
几分钟后,信号中断了。
仓库里死一般的寂静。
小吴猛地摘下耳麦,重重地喘了一口气,脸色难看至极。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急切地追问,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我淹没。
小吴转过头看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愤怒,还有一丝……恐惧?
“行动……失败了。”她的声音干涩无比,“对方早有准备!我们的人……中了埋伏!”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几乎无法思考。失败了?中了埋伏?!
“陈锋呢?!”我失声问道,声音尖利。
“信号是他冒死发出的最后警告……”小吴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清道夫’计划泄露……洪晟只是诱饵……那批货也是假的……真正的‘安全通道’……不在港口……”
她猛地看向我,眼神变得无比可怕:“他们的真正目标……是你!谭天麟根本不在乎芯片!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芯片可能被取出!他想要的是……是‘容器’本身!他相信只有彻底‘净化’或‘分解’容器,才能根除林薇的‘怨念’!他派去港口的人只是幌子!主力早就……”
她的话还没说完——
“轰!!!”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猛地从楼下传来!整栋楼房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袭击!来了!
小吴脸色剧变,瞬间拔出手枪,一把将我从床上拽起来!“走!紧急通道!”
又是一连串爆炸声和密集的枪声从楼下传来!对方动用了重火力!根本不留任何余地!
我们刚冲出房间,走廊尽头就出现了几个穿着黑色作战服、戴着夜视镜的身影!子弹如同瓢泼大雨般倾泻而来!
小吴反应极快,一把将我推回房门后,自己借势翻滚到对面墙后,举枪还击!枪声在狭窄的走廊里震耳欲聋!
“从窗户走!隔壁单元有备用撤离点!”小吴一边射击一边对我吼道,她的手臂已经被流弹擦伤,鲜血直流。
窗户?这里是顶楼!
但我没有犹豫的时间!求生的本能驱使着我!我撞开卧室的窗户,冰冷的夜风瞬间灌入!楼下火光冲天,喊杀声和爆炸声不绝于耳!
根本没有退路!窗外也没有逃生设施!
就在我绝望之际,我猛地想起陈锋给我的眼睛吊坠!他说过,看到同样戴着这个符号的人,可以求助!
我疯狂地四下张望,黑夜和火光干扰着视线!
突然,我对面那栋楼的某个漆黑窗口,似乎有规律地闪烁了几下微弱的白光——短,短,长——像是某种信号!
是摩斯密码?我看不懂!但那闪烁的节奏……那感觉……
几乎是本能,我掏出手机,用屏幕光对着那个窗口,胡乱地晃了几下!
对面的闪烁停止了。
几秒钟后,一道极其纤细但异常坚韧的金属索钩,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猛地从对面窗口射出,“咄”地一声,牢牢地钉入了我所在的窗框上方!
紧接着,一个穿着深色运动服、戴着兜帽和口罩的矫健身影,如同灵猫般,沿着那根细索,飞速滑了过来!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黑影!
他轻盈地落在我身边的窗台上,稳如磐石。
兜帽下,一双冷静得近乎漠然的眼睛扫了我一眼,目光在我攥着吊坠的手上短暂停留了一瞬。他的脖子上,也挂着一枚一模一样的眼睛吊坠!
陈锋说的“自己人”!
他甚至没有废话,直接一把揽住我的腰,将一个简易速降扣环卡在细索上。
“抱紧我。”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不带丝毫情绪。
楼下,小吴的枪声已经变得稀疏,伴随着一声闷哼,似乎中弹了!
我没有时间思考恐惧,死死抱住这个陌生男人的腰。
他没有任何犹豫,纵身一跃,带着我直接从顶楼窗口荡了出去!
失重感瞬间袭来!夜风在耳边呼啸!脚下的火光和厮杀声迅速变小!
我们像两只夜枭,划过漆黑的夜空,向着对面那栋楼的窗口荡去!
就在我们即将撞入对面窗口的刹那——
“咻!”
一声极其轻微却致命的枪响!
一颗子弹从下方某个刁钻的角度射来,精准地命中了连接两栋楼的细索!
崩!
细索应声而断!
我们离对面窗口还有不到两米的距离!身体瞬间失控,向下坠落!
千钧一发之际,那个兜帽男人猛地将我向他怀里狠狠一拽,用自己的身体充当缓冲,同时另一只手闪电般甩出另一根更短的抓钩,死死钩住了对面窗台的边缘!
我们两人下坠的势头猛地一顿!巨大的冲击力几乎将他的手臂拉脱臼!但他硬是咬着牙,闷哼一声,凭借惊人的臂力,单手悬挂在了半空中!
楼下,传来敌人发现我们踪迹后的叫喊声和枪声!
“爬上去!”他对我低吼,额头上青筋暴起。
我拼命踩着他提供的支点,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求生欲爆发出的力量支撑着我,终于狼狈不堪地翻进了对面的窗口。
几乎在我进入的同时,他也手臂发力,敏捷地翻了进来,随即立刻挥刀斩断了窗外的抓钩。
我们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剧烈地喘息着。窗外,子弹打在墙壁上,噼啪作响,但已经失去了目标。
暂时安全了。
我惊魂未定地看着这个救了我的男人。他拉下兜帽,摘掉口罩,露出一张年轻却布满疤痕、眼神如同古井般沉寂的脸。他检查了一下刚才承受了全部拉力的手臂,关节有些错位,但他只是面无表情地自己一掰一推,“咔哒”一声,复了回去。
“你是谁?”我声音颤抖地问。
他没有回答,只是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眼睛吊坠,然后又指了指门外,示意此地不宜久留。
他站起身,走到这间空无一物的毛坯房门口,侧耳倾听片刻,然后轻轻打开门。
门外走廊安静无声。他打了个手势,让我跟上。
我们悄无声息地走下楼梯,避开可能的监控,从这栋楼的后门离开,再次钻进另一条漆黑的小巷。
他似乎对这里的地形极其熟悉,带着我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穿梭,最终停在了一扇毫不起眼的、锈迹斑斑的铁门前。
他有节奏地敲了几下门。
铁门上的一个小窗打开,一双警惕的眼睛扫了出来,目光在他脖子上的吊坠和我脸上停留片刻。
铁门无声地滑开。
里面是一个狭小却充满各种电子设备的地下室。几个人正在忙碌,屏幕上显示着城市各个区域的监控画面和通讯拦截信息。
这里,是“眼睛”的另一个安全屋。
带我进来的男人对其中一个人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那人点了点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好奇,但更多的是凝重。
“港口那边……”我忍不住开口,声音沙哑,“陈锋他……”
那个负责人模样的男人沉默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最后发出的信号是‘蜂鸟归巢’……意味着行动彻底暴露,人员损失惨重,指令是……各自撤离,保存力量。”
我的心彻底沉入了冰窖。损失惨重……陈锋他……
“谭天麟的目标是你。”负责人看着我,语气沉重,“他不在乎证据,不在乎生意,他现在陷入了一种疯狂的迷信偏执里。他认为林薇的‘怨念’通过心脏‘污染’了你,必须用最彻底的方式‘净化’。他已经疯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负责人言简意赅,“等最后的‘清理’完成。”
“清理?”
他没有解释,只是将一台监控屏幕转向我。
屏幕上,显示的似乎是港口某个区域的远景监控画面。火光和浓烟尚未完全散去,但枪声已经零星。
突然,画面中,一艘原本静静停泊在偏远泊位、毫不起眼的中型货轮,突然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剧烈爆炸!
爆炸的火球冲天而起,几乎照亮了半个港口!紧接着是第二次、第三次更猛烈的殉爆!整艘货轮在短短几十秒内断成两截,迅速沉没!
我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那才是真正的‘货物’。”负责人的声音冰冷,“谭天麟利用洗钱网络和港口漏洞,走私运输的……是军火和高能炸药。他原本想用来武装自己的私人力量,甚至策划更大的恐怖活动。‘门廊’不仅仅是洗钱,更是一条为他输送武器的‘安全通道’。”
“那……”
“芯片里的信息,足够我们定位并远程引爆它。虽然没能抓住谭天麟,但毁掉他的底牌,截断他的通道,斩断他在国内的触手……这场仗,我们不算输。”
他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最残酷的结局。
陈锋和那些行动人员的牺牲,换来的是一场避免更大灾难的惨胜。
我看着屏幕上渐渐沉没的货轮残骸,看着那逐渐被海水吞噬的火焰,心中没有喜悦,只有无尽的悲凉和空洞。
所有的纠缠、阴谋、血腥、牺牲……最终化作港口外的一片焦黑废墟和滚滚浓烟。
那么,谭天麟呢?周慕白呢?
这场用无数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清理”,真的结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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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终局(下)
地下室的空气凝滞而沉重,只有电子设备运行的微弱嗡鸣。屏幕上,货轮沉没的画面最终被海浪和夜色吞没,只留下一片狼藉的油污和漂浮物。
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埋葬了谭天麟的野心和底牌,也埋葬了陈锋和许多无名者的生命。
“谭天麟呢?”我声音干涩地问,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
负责人摇了摇头,脸色阴沉:“爆炸前,他的私人飞机已经从邻市机场起飞,航线不明。老狐狸终究还是提前收到了风声,跑了。但他最重要的筹码没了,在国内的势力也被连根拔起,成了丧家之犬,短期内很难再构成威胁。”
跑了。这个结果,让人憋闷,却又在情理之中。那种盘根错节的人物,总有保命的退路。
“那……周慕白呢?”我问出另一个名字,心情复杂。
负责人调出另一份报告,语气平淡:“爆炸现场附近发现了疑似他乘坐的车辆残骸,烧得几乎只剩框架。dNA检测需要时间,但……大概率是没了。他可能本想利用交易做最后一搏,却被对方将计就计,一起清理了。”
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最终,还是这样一个模糊而残酷的结局。
周慕白,这个充满矛盾、一手造成我无尽痛苦的男人,最终似乎也被他所卷入的黑暗彻底吞噬。是罪有应得,还是令人唏嘘?我说不清。只觉得胸口那片空荡的地方,传来一阵钝痛,不知是为他,为林薇,还是为这所有疯狂的一切。
“至于你,”负责人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评估后的冷静,“谭天麟的疯狂执念暂时随着他的逃亡而转移,但未必彻底消失。你的存在,对于某些残存的、相信他那套迷信说法的人来说,可能依旧是个‘需要处理’的符号。我们建议你,彻底消失。”
彻底消失。
这三个字,为我的未来画下了冰冷的注脚。
苏晚这个人,连同她所承载的那张脸、那颗曾经不属于她的心脏、以及所有惊心动魄的过往,都必须被彻底抹去。
没有告别,没有仪式。几个小时后,在天亮之前,我被移交给了另一组完全不同的人。他们专业、高效、冷漠,像处理一件需要精密操作的物品。
新的身份文件,新的履历,甚至……微微调整了容貌(通过一些无创的手段和妆容技巧,让我看起来和过去有了几分明显的不同)。我被送往南方一个远离是非、气候温润的滨海小城。
这里没有人认识我,没有人知道发生过的那些事。我住进一个临海的小公寓,窗口对着平静的海湾。日子突然变得缓慢而宁静,静得让人心慌。
我开始尝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找了一份简单清闲的文书工作,收入微薄,但足以度日。学着去菜市场买菜,和小贩用生疏的当地方言讨价还价。傍晚沿着海滨栈道散步,看潮起潮落,夕阳将海面染成橘红。
胸口的伤疤渐渐愈合,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粉色的痕迹。那颗真正属于我自己的心脏,平稳地跳动着,不再有噩梦,不再有突如其来的绞痛。
仿佛一切都真的过去了。
但我知道,并没有。
某些夜晚,我会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耳边似乎还回响着枪声和爆炸的轰鸣,心脏(我自己的心)狂跳不止,浑身冷汗淋漓。
经过药店时,我会下意识地避开那些测量心率的仪器。
看到穿深色西装、表情冷漠的男人,我会下意识地绷紧身体,想要远离。
甚至闻到某些特定的、类似消毒水或高级古龙水的气味时,胃里都会一阵翻搅。
那些记忆,那些恐惧,已经像毒素一样渗入了我的骨髓。
我试图去了解案件的后续。但从公开渠道,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报道:某港口公司高管洪晟因涉嫌经济犯罪被捕;某境外基金疑似违规操作被调查;一起港口火灾事故……关于谭天麟、周慕白、陈锋、林薇……所有惊心动魄的真相,都被牢牢封锁在厚厚的卷宗之下,成了永不公开的秘密。
偶尔,我会抚摸那枚眼睛吊坠。它是我与那个黑暗世界唯一的、最后的联系。但我再也没有尝试去联系任何人。陈锋用生命换来的“静默”,我必须遵守。
时间就这样不咸不淡地流淌着,冲刷着过往的痕迹,却也让我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一个事实:我活下来了,但那个叫苏晚的女人,或许真的已经死在了那场围绕着另一颗心脏的疯狂争夺里。
现在的我,只是一个顶着陌生名字、有着一段空白过去、在海边小镇日复一日消耗时光的躯壳。
直到……一年后的某个午后。
我像往常一样,从工作的文具店下班,提着刚买的菜,走向回家的巷子。
夕阳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巷口的风铃花开了,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一切平静得如同过去的几百个日子。
就在我即将走到公寓楼下时,我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街角一家新开的、装修雅致的咖啡馆。
临窗的位置上,坐着一个男人。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亚麻衬衫,侧对着我,低头看着一本厚厚的书。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让他看起来有种异常的宁静和……
熟悉感。
我的脚步猛地顿住了。呼吸骤然停止。血液似乎在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那个侧脸的线条,那个低头阅读的姿态……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似乎察觉到了窗外凝固的目光,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目光穿越透明的玻璃窗,精准地捕捉到了僵立在巷子中间、脸色煞白、如同见了鬼一般的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流淌。
他的眼神深邃依旧,却洗去了曾经的偏执、疯狂和阴霾,变得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陌生的温和?只是那温和底下,似乎藏着更深、更难以捉摸的东西。
他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激动,仿佛早就知道会在这里遇见我。
然后,他极其轻微地、几不可查地,对着我的方向,点了点头。
像是打招呼。
像是确认。
像是……一个来自深渊的、隔世经年的……
回眸。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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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夕阳正好,风铃花无声飘落。
隔着透明的玻璃,隔着一年的时光,隔着生死与遗忘。
他坐在那里,宁静温和,如同从未经历过那些黑暗与疯狂。
他是谁?是奇迹生还的周慕白?是改头换面的陈锋?(可能性极低)还是……另一个戴着完美假面的、来自过去幽灵?
那一眼的对视,是终结,还是……另一场无尽轮回的开始?
苏晚(或许她早已不是苏晚)手中的菜篮,悄然跌落。番茄滚了一地,像凝固的血滴。
答案,在海风里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