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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伯爵府三小姐的解剖刀(2 / 2)

沐云筝心跳加速,大脑飞速运转思考对策。

萧夜却不等她回答,继续道:“此案关系重大,或许牵扯旧事。沐三小姐,”他顿了顿,语气不容拒绝,“本王需要你协助查案。”

柳氏失声道:“王爷!这不合规矩!云筝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可……”

“规矩?”萧夜淡淡瞥了她一眼,那眼神让柳氏瞬间噤声,“人命关天,真相至上。这便是最大的规矩。”他重新看向沐云筝,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她身上,带着探究和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兴味。

“三小姐,你意下如何?”

沐云筝抬起头,撞入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她知道,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机会。拒绝,可能立刻招致猜疑和更大的祸事;接受,则意味着踏入一个更复杂的漩涡,但或许也能搏出一线生机。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眼神恢复了属于法医沈鸢的冷静和专注。

“臣女……”她缓缓开口,“但凭王爷吩咐。只是,若要协助,需得亲眼勘验尸身,方能有所判断。”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连京兆府尹都倒吸一口冷气。一个闺阁小姐,竟然主动要求验尸?!

萧夜的眼中终于掠过一丝明显的讶异,他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却语出惊人的少女。他见过她怯懦卑微的样子,也听过王推官描述的“神秘高人”形象,此刻,她却呈现出第三种状态——一种超乎年龄的镇定和专业气场,那双眼睛里的光芒,锐利而清澈,仿佛能穿透一切迷雾,直视本质。

他忽然觉得,这次来伯爵府,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好。”萧夜点头,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本王准了。即刻前往停尸房。”

停尸房设在京兆府衙后院,阴冷,通风,弥漫着石灰和某种草药混合的味道,试图掩盖但依旧无法完全驱散那股腐败的气息。

柳氏以“于礼不合”为名,坚决不让沐云筝前往,甚至搬出了已故沐老夫人的名头。萧夜只冷冷一句“本王即是规矩”,便无人再敢阻拦。最终,沐云筝得以乘上一辆小轿,在端王亲卫的护送下,跟着萧夜的马车前往京兆府。青禾吓得脸色发白,却坚持要跟着。

停尸房外,京兆府尹、王推官等人早已候着,个个面色紧张又古怪。他们实在无法想象,端王竟然真要把伯爵府的小姐带到这里来。更让他们无法理解的是,那位三小姐下轿时,神色平静得仿佛只是来参观花园,甚至还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分辨空气中的味道?随后,她从随身带来的一个小布包里,取出几片干姜含在口中,又递给青禾一片,示意她含住压味避秽。她自己则用一条素净的布巾蒙住了口鼻,只露出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睛。

萧夜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眸色更深。

“王爷,尸身就在里面,只是……”王推官硬着头皮上前,“腐败甚重,恐冲撞了贵人……”他主要是担心这位娇滴滴的小姐看一眼就会晕过去,到时候端王怪罪下来。

萧夜看向沐云筝。

“无妨。”沐云筝的声音透过布巾,有些闷,却异常稳定,“请带路。”

停尸房内,光线晦暗。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躺在木板床上。仵作上前,揭开了白布。

尽管有心理准备,在场的男人们还是忍不住别开眼或屏住呼吸。那具女尸确实腐败严重,面部肿胀发黑,五官难以辨认,皮肤多处破损,散发出难以形容的气味。

青禾只看了一眼,就跑到门外干呕起来。

唯有沐云筝。她上前一步,目光专注地落在尸体上,那眼神,冷静、专业、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审视。她仿佛完全隔绝了那股恶臭,眼中只有需要被解读的线索。

她先是仔细观察了尸体的整体姿态和腐败程度,然后重点查看颈部。果然,一道清晰的勒沟环绕颈部,在耳后部位向上提空。

“索沟在耳后提空,符合他勒特征。自缢者索沟多在下颌或颈后交汇,呈‘八字不交’或环绕状但无提空。”她冷静地叙述,声音在寂静的停尸房里格外清晰。她甚至戴上自备的(用细棉布临时缝制的)手套,极其小心地拨开腐败的皮肤组织,查看索沟的深度和皮瓣方向。“皮下出血明显,生活反应确定,是生前勒颈。”

王推官和旁边的老仵作听得连连点头,他们之前也怀疑是他杀,但被腐败程度干扰,不敢如此肯定。

接着,沐云筝仔细检查尸斑。“尸斑固定,指压不完全褪色,位于背腰部,符合仰卧姿态。但边界过于清晰,且颜色深暗,提示死后有被移动过程,且移动时血液尚未完全固定。”她一边说,一边示意老仵作帮忙将尸体微微侧翻。

她检查尸体的背部、臀部,甚至四肢的背面,寻找可能存在的异常压痕或缺失的尸斑区域。“移尸时间,至少在死后六到八个时辰以上。乱葬岗并非第一现场。”

这一连串专业、精准的判断,不仅让王推官和仵作目瞪口呆,连萧夜也微微眯起了眼睛。他见过最老练的仵作,也没有如此清晰、有条理、充满自信的验尸过程。她甚至不需要借助复杂的工具,仅凭观察和逻辑,就得出了令人信服的结论。

然后,沐云筝开始检查尸体的双手。指甲缝里满是污垢,她用小竹签小心翼翼地将一些碎屑刮取出来,放在一张白纸上。“需要仔细查验这些碎屑,可能有皮屑、织物纤维,甚至是凶手的血液。”她又检查了死者的衣物,虽然肮脏破损,但她还是注意到一些不属于乱葬岗的细微颗粒,“这些泥土颜色和质地,与乱葬岗的灰黑土不同,更像是……红黏土夹杂某种矿砂?京城附近何处有此类土壤?”

王推官立刻记录下来:“下官立刻派人去查!”

最后,沐云筝的目光落在尸体腰间的佩戴饰物的痕迹上,那里空无一物,但残留着摩擦的印记。“腰牌是死后被刻意挂上的,挂的位置和方式,很随意,甚至有些粗暴,不像珍惜之物。确实像是为了故意让人发现死者与伯爵府的联系。”

整个验尸过程,沐云筝全神贯注,语气平稳,逻辑严密,完全沉浸在她的专业领域里,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那种强大的气场,与她瘦弱的身躯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

当她终于结束初步勘验,直起身,长出一口气时,才发现所有人都用一种极其怪异的目光看着她。尤其是端王萧夜。

他的目光不再是单纯的探究和审视,而是多了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形容的意味。他见过沙场尸骸遍野,也审过无数穷凶极恶的罪犯,但从未见过一个女子,能如此镇定、甚至可以说是“享受”般地面对一具高度腐败的尸体,并从中剥离出真相的脉络。

这根本不是喜读杂书能解释的。这需要海量的知识、惊人的胆识和……丰富的经验。

他看着她摘下沾了污秽的手套,用带来的清水和药皂仔细净手,每一个步骤都一丝不苟,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严谨。

萧夜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沐三小姐,你看这尸体的眼神……”

沐云筝下意识地抬头看他,等待下文。

萧夜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最终,他缓缓地,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语调说道:

“……像是在看一件珍贵的标本。”

沐云筝心里咯噔一下。坏了,太投入,忘了藏拙。现代法医的职业病暴露无遗。

她立刻垂下眼睫,试图挽回:“王爷说笑了,臣女只是……只是想尽快找到线索,还亡者一个公道。秋纹姐姐毕竟曾是府中旧人……”

萧夜没有说话,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依旧牢牢锁着她,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彻底看穿。停尸房内一时间静得可怕,只有角落水滴落的单调声响。

良久,萧夜才移开目光,对京兆府尹和王推官道:“就按三小姐方才所言的方向,重新彻查。红黏土矿砂、指甲缝中的微物,还有秋纹被逐出府前后的所有接触之人,一一排查。”

“是!下官遵命!”京兆府尹连忙应下,态度比之前更加恭敬,看向沐云筝的眼神也充满了惊异和一丝敬畏。

“沐三小姐,”萧夜重新看向她,语气听不出情绪,“你提供了重要线索。在此之前,为了你的安全,暂且留在京兆府衙厢房,本案未明之前,不得随意离开。”

沐云筝心中一凛。这是变相的保护性监禁?还是怀疑她与案件有关,就近看管?或者两者皆有?

她无法反抗,只能低头:“臣女遵命。”

她被安置在京兆府后院一间干净的厢房里,门外有侍卫看守。青禾陪着她,吓得瑟瑟发抖。

“小姐……您刚才……刚才太吓人了……您怎么会懂那些……”青禾的声音都在发颤。

沐云筝叹了口气,知道无法再完全隐瞒这个忠心的丫头,只能半真半假地道:“我落水后,昏迷那几日,像是做了很长一个梦,梦里有一位白胡子的老爷爷,教了我许多稀奇古怪的知识……关于人体,关于死亡,关于如何寻找真相。青禾,你信我吗?”

青禾睁大了眼睛,古人对于神异托梦之说接受度颇高。她看着小姐清澈却坚定的眼神,用力点了点头:“信!奴婢当然信小姐!小姐变得……变得好厉害!再也不会被人欺负了!”

沐云筝笑了笑,拍拍她的手。心里却远不如表面平静。端王萧夜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他绝对不相信什么托梦的鬼话。

接下来的两天,京兆府根据沐云筝提供的方向展开了紧锣密鼓的调查。果然发现了重大线索。指甲缝里的皮屑经有经验的老捕快辨认,疑似某种特制的皮革碎屑,常用于制作马鞭或某种刑具手柄。而红黏土矿砂,经查来自城西一家已经废弃的陶窑附近。

更重要的是,对秋纹被逐前人际关系的排查中,一个关键人物浮出水面——伯爵府世子,沐云筝那位名义上的大哥,沐凌风的贴身长随,曾在秋纹被逐前与她发生过激烈冲突,而有人曾看见秋纹失踪前一天,在城西陶窑附近出现过!

所有的线索,似乎隐隐指向了伯爵府的继承人沐凌风。

京兆府尹和王推官感到事情棘手无比,连忙上报端王。

萧夜看着呈报上来的卷宗,手指轻轻敲着桌面,面色沉静如水。他再次来到了沐云筝暂住的厢房。

他挥退左右,房间里只剩下他和沐云筝两人。

“线索指向沐凌风。”萧夜开门见山,目光锐利地看着她,“你怎么看?”

沐云筝沉吟片刻,道:“逻辑上说得通。秋纹曾是世子院中的丫鬟,因偷窃被逐,怀恨在心,或许掌握了世子某些秘密,试图要挟,反遭灭口。或者,那偷窃本就是被陷害,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世子长随动手,合情合理。”

萧夜看着她:“你很冷静。指向的是你兄长。”

沐云筝抬起眼,坦然回视:“王爷,在真相面前,亲情与嫌疑,需要分开。况且,”她语气略带一丝嘲讽,“我与这位兄长,并无多少兄妹情分可言。”沐凌风是柳氏所出,向来眼高于顶,对原主这个庶妹视若无物。

萧夜点了点头,似乎对她的回答并不意外。但他话锋一转:“然而,太过合理的线索,有时反而是陷阱。”

沐云筝心中一动:“王爷的意思是?”

“沐凌风的长随,失踪了。”萧夜淡淡道,“在陶窑附近被发现时,已经是一具尸体。初步勘验,是失足坠入废弃窑井,死了大约三天。”

沐云筝猛地站起身:“灭口?!”

“或者,替罪。”萧夜眼神冰冷,“凶手似乎很清楚查案的进度,总能快一步。有人在暗中操纵。”

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案子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水更深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侍卫的低声阻拦,以及一个女子尖厉的哭喊声。

“让我进去!我要见那个煞星!扫把星!害了我女儿还不够,还要来害我儿子!沐云筝!你给我滚出来!”

是柳氏的声音!她竟然闹到京兆府来了!

房门被砰地推开,柳氏披头散发,状若疯癫地冲了进来,指着沐云筝破口大骂:“是你!一定是你这个贱人搞的鬼!你记恨云裳,记恨我,现在编造这些谎话来陷害风儿!你不得好死!你克死了你娘,现在又来克我们!王爷!您千万不要被这个妖女骗了!她落水之后就邪门得很!她会妖法!”

沐云筝冷静地看着她歇斯底里,心中却疑窦丛生。柳氏的反应过于激烈了,不像仅仅是护子心切,更像是一种……恐惧?她在害怕什么被揭露?

萧夜皱眉,示意侍卫将柳氏拉开。

柳氏被拖出去时,还在疯狂叫喊:“沐云筝!你等着!你不得好死!你们都会遭报应的!云袖……我的云袖就是被她克死的……”

云袖? aga?

沐云筝猛地看向萧夜。萧夜也正看着她,眼神深邃无比。

“沐云袖……”萧夜缓缓重复这个名字,“你那位,一年前‘病故’的嫡长姐。”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从怀中取出一份陈旧卷宗的抄录件,放在桌上。“这是京兆府留存的,关于沐云袖落水案的简要记录。当时判定为失足。”

沐云筝拿起那份薄薄的纸张,快速浏览。记录极其简略,语焉不详,目击证词模糊,几乎全是倾向于“意外”的结论。但其中提到一个细节:沐云袖被打捞上来时,身上披着一件男子的外袍。

“这件外袍……”沐云筝指着那行字。

“据说是路过的家仆好心给盖上的,后来不知所踪。”萧夜道,“当时并未深究。”

一个模糊的、大胆的猜想在沐云筝脑中逐渐成形。秋纹的死,长随的死,指向世子的线索,柳氏的疯狂,还有一年前死得蹊跷的沐云袖……这些散落的点之间,似乎隐藏着一条若隐若现的线。

她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重新审视沐云袖的“意外”。

“王爷,”沐云筝抬起头,眼神锐利得惊人,“臣女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

“臣女想……开棺验尸。”

萧夜瞳孔骤然一缩!即便是他,也被这个女子一次又一次惊世骇俗的请求震住了。

开棺验尸!验的还是伯爵府早已下葬的嫡长女!这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会激起怎样的舆论风暴和贵族反弹,可想而知。

沐云筝紧紧盯着他,心脏也在狂跳。她知道这个要求多么疯狂,但她有种强烈的直觉,沐云袖的死,才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钥匙。那水下冤屈的亡魂,或许正等待着真相大白的一天。

她看着萧夜冷峻的侧脸,等待着他的决定。是斥责她荒唐,还是……

萧夜沉默了很久,久到沐云筝几乎以为他会断然拒绝。

fally, he spoke, his voice low and filled with a plex eotion she uldnt na.

“给本王一个理由。”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复杂的、沐云筝无法名状的情绪,“一个足以说服本王,去撼动一座贵族坟墓的理由。”

沐云筝迎上他深不见底的目光,缓缓吐出一口气。

“因为,”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带着法医特有的信念感,“尸体从不说谎。而真相,往往藏在最深的沉默里。王爷难道不想知道,一年前那个夜晚,荷花池底,究竟发生了什么吗?那件消失的男子外袍,又到底属于谁?”

“或许,秋纹的死,长随的死,都只是因为,”她一字一顿,抛出最大胆的假设,“有人想拼命掩盖,沐云袖死亡的真相。”

萧夜的目光骤然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直直地刺入她的眼中。

房间内,空气仿佛凝固了。棺木能否开启,谜团能否揭开,似乎全在眼前这位权倾朝野的王爷的一念之间。

而沐云筝知道,无论答案是什么,她都已经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一条用解剖刀对抗罪恶,用真相撕裂重重黑幕的路。

她的目光毫不退缩地回视着端王,等待着他的判决。那眼神,依旧如同看待一个极其复杂、亟待解析的——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