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理解并全力配合警方工作。”沈肆言微微颔首,态度无可挑剔。他的目光转向我,那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复杂。不再是之前的冰冷占有,而是掺杂了深切的“痛心”和一种沉重的、医生对病入膏肓患者的“悲悯”。
“警官,”沈肆言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沉痛的、极具说服力的专业口吻,“鹿小姐的情况非常特殊。她患有严重的扩张型心肌病晚期,伴有极其罕见的严重精神分裂和被害妄想症状。你们现在看到的束缚措施,是为了防止她在病发时自残或伤害他人,是经过严格医学评估后采取的必要保护手段。”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因愤怒和疼痛而面容扭曲的周镇,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和沉重。
“至于周先生……我很遗憾。鹿小姐在妄想发作时,常常将周先生臆想成意图伤害她的对象。今天周先生未经许可强行闯入,刺激了鹿小姐,导致她情绪极度激动,出现攻击倾向。我作为她的主治医生和监护人,在阻止她伤害周先生的过程中,发生了肢体冲突……造成了周先生的意外受伤。对此,我深表遗憾。”
他的解释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完美地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尽职尽责、甚至为了保护病人而“意外”卷入冲突的医生。那份专业的“悲悯”和“无奈”,几乎无懈可击。
“你胡说!!”周镇气得浑身发抖,断腕的剧痛加上这颠倒黑白的指控,让他几乎要昏厥过去。
警官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眼前的局面扑朔迷离:一方是持有完备法律文件、冷静专业的医生;另一方是手腕粉碎性骨折、情绪激动的“未婚夫”;还有一个神志恍惚、明显状态极差的“病人”。沈肆言给出的“精神分裂”解释,虽然离奇,却似乎能勉强串联起眼前的混乱。
“沈医生,”警官最终沉声开口,“即便如你所说,周先生的伤势也需要处理。而且,鹿小姐的情况……”他再次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不确定,“我们需要对她进行独立的精神状态评估,以确保她的权益。在此期间,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沈肆言微微颔首,姿态无可挑剔:“当然。瑞康有最完善的医疗设施。周先生的伤,可以立即安排本院最好的骨科专家处理。至于鹿小姐的独立评估……”他镜片后的目光似乎微微一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我完全理解并尊重警方的程序。我会提供所有必要的医疗记录。只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她的身体和精神状况都极其脆弱,任何不恰当的刺激都可能造成不可逆的严重后果。评估过程,必须极其谨慎,由经验丰富的专家进行。”
他这番滴水不漏的回应,既表达了配合,又巧妙地暗示了我“脆弱”的状态,无形中给警方的调查设置了门槛。
警官沉吟片刻,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他挥了挥手:“先把周先生送去急诊处理伤势。这位女士……”他看向我,“暂时留在这里,我们会安排女警陪同。沈医生,请交出这间病房的所有门禁权限,在调查清楚之前,未经允许,不得接触病人。”
“是。”沈肆言没有任何异议,非常配合地从口袋中取出一个类似门禁卡的东西,递给了旁边的警察。他甚至主动退开几步,站到了房间的角落,双手插回白大褂口袋,恢复了那副沉默而疏离的姿态,仿佛一个纯粹的旁观者。
两个警察小心翼翼地搀扶起痛苦呻吟的周镇。周镇在被扶起的瞬间,不顾一切地扭过头,用那只完好的手死死地指向我,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和最后一丝疯狂的期盼:“之期!你说话啊!告诉他们真相!告诉他们这个疯子对你做了什么!告诉他们是他强迫你的!说啊!”
他的嘶吼像垂死野兽的悲鸣,充满了不甘和撕心裂肺的痛苦,狠狠撞击着我的耳膜。
我靠在冰冷的床头,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颤抖。警官和女警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沈肆言站在角落的阴影里,金丝眼镜反射着警灯的光芒,看不清眼神,但那无形的、冰冷的压力如同实质般笼罩着我。
真相?
说出沈肆言用痛苦逼我就范?说出他非法囚禁、精神控制?说出那份“遗体捐赠”协议是胁迫下的产物?
念头在脑海中疯狂冲撞。求生的本能和对沈肆言刻入骨髓的恐惧撕扯着我的神经。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像被砂纸磨过。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角落里的沈肆言。他依旧平静地站着,但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他镜片后闪过一抹极其细微的、冰冷的警告,如同毒蛇的信子。
“我……”声音细若蚊蝇,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我……”我深吸一口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带来一阵窒息的闷痛。沈肆言那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枷锁,牢牢地扼住了我的喉咙。那深入骨髓的对痛苦和未知惩罚的恐惧,瞬间压倒了所有想要反抗的微弱勇气。我猛地低下头,避开了周镇那绝望的目光,也避开了警察审视的眼神。
“……沈医生……是在保护我……” 声音微弱、破碎,带着明显的惊惶不安,仿佛一个受惊过度的病人,“周先生……他……他让我害怕……” 我蜷缩起身体,将脸埋进膝盖,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抖动起来,发出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这并非全是伪装。极致的恐惧、绝望和巨大的心理压力,让我濒临崩溃。
这副模样,落在警察眼中,无疑完美地印证了沈肆言关于“精神分裂”、“被害妄想”和“极度脆弱”的说辞。
周镇眼中的最后一点光芒彻底熄灭了,变成了死灰般的绝望和难以置信的痛楚。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任由警察搀扶着,踉跄地走出了这间囚笼般的病房,背影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愤怒。
警官看着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语无伦次的我,又看看角落里沉默平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沈肆言,最终深深地叹了口气,眼神中的疑虑被一种无奈的沉重所取代。他挥了挥手,示意女警留下看守。
沈肆言在警察的示意下,最后看了一眼床上蜷缩成一团、如同惊弓之鸟的我,嘴角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的弧度。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在警察的陪同下,离开了这间病房。
沉重的金属门缓缓关闭,发出沉闷的声响,再次将我与外界隔绝。这一次,房间里除了那令人心悸的死寂和浓重的消毒水味,还多了一个沉默的女警。
我蜷缩在病床上,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颤抖,泪水无声地浸湿了膝盖处的布料。心电监护仪那单调的“嘀…嘀…”声,此刻听起来,如同为我敲响的丧钟。
沈肆言赢了。用他的冷酷、算计和那份魔鬼般的“法律文件”,赢得如此彻底。他不仅再次将我牢牢锁死在这座白色地狱里,更是当着警察的面,彻底碾碎了周镇最后的希望,也碾碎了我心中最后一丝微弱的、可能获得外援的幻想。
遗体捐赠……监护权……处置权……
这几个词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我的脖颈,越收越紧。那份被他强迫签下的文件,那张薄薄的纸,比任何锁链都要坚固,它从法律层面,将我的一切——我的身体,我的痛苦,乃至我死后的归宿——都彻底地、合法地,移交到了沈肆言的手中。
真正的绝望,不是看不到希望,而是看到希望被一点点、用最“合法”的方式碾碎在眼前。
接下来的日子,是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与更深重的绝望中度过的。
警察安排的独立精神评估最终还是进行了。来的是一位面容和蔼、经验丰富的女精神科专家。她耐心地询问,细致地观察,试图从我的只言片语和眼神中寻找真相的蛛丝马迹。
然而,沈肆言早已将一切布置得天衣无缝。瑞康中心提供的“完备”医疗记录上,清晰地记录着我的“扩张型心肌病晚期”和“伴随出现的严重焦虑、被害妄想症状”。病房里无处不在的监控录像(当然,只保留了“无害”的片段)显示着沈肆言“专业”、“克制”的查房和治疗过程。而我手腕上那刺眼的束缚带,也被解释为“防止病人在极度痛苦或妄想发作时自残的必要措施”。
面对专家温和但专业的询问,我内心的恐惧如同沸腾的岩浆。沈肆言那张冰冷的脸,他折磨我的手段,他宣判我“连骨灰都是他的”时的眼神……这些恐怖的画面在我脑海中翻腾。可每当我想开口控诉,喉咙就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巨大的恐惧让我语无伦次,眼神惊惶躲闪,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
我的表现,在经验丰富的专家眼中,恰恰成了“严重精神症状”和“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的典型佐证。她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和无奈。
最终,那份独立评估报告,成了沈肆言“专业诊断”和“合法监护”的有力背书。警方基于此,加上那份无懈可击的“特殊医疗监护授权书”,无法对沈肆言采取进一步行动。周镇那边,虽然手腕粉碎性骨折构成了轻伤,但沈肆言咬死是“阻止病人攻击时的意外”,且有“精神评估报告”佐证周镇可能被病人“妄想”为攻击对象,最终也只能以“医疗纠纷”定性,不了了之。周家似乎也因种种压力和顾忌,并未对此事穷追猛打。
我最后的求救通道,被彻底堵死了。
沈肆言再次成为了这座白色监狱唯一的主宰。警察和女警撤离后,厚重的金属门重新锁闭。他再次出现在病房里时,依旧是那副纤尘不染、斯文冷静的模样,仿佛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从未发生。
他没有立刻惩罚我的“不合作”,甚至没有提起周镇。他只是像往常一样,带来药片和水,带来那支维系我生命也标记我屈辱的止痛针剂。
“该吃药了。”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这一次,我没有丝毫犹豫,甚至在他开口要求那个称呼之前,就主动地、用一种近乎麻木的顺从,低低地唤了一声:“……老公。”
沈肆言的脚步似乎有极其短暂的停顿。他转过身,金丝眼镜后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带着一种深沉的、难以捉摸的审视。那眼神不再是单纯的冰冷占有,似乎多了一丝……玩味?或者说,是一种对猎物彻底臣服后的微妙满足。
他走到床边,没有立刻递上药片,而是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直视他镜片后深不见底的眼眸。
“学乖了?”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嘲讽。
我没有回答,只是顺从地垂下眼帘,掩藏起眼底那片死寂的荒芜。反抗已经没有意义。在这座由法律文件和医疗强权共同构筑的地狱里,我唯一的“生路”,就是扮演好他需要的那个“乖顺的病人”,等待那个早已注定的结局。
沈肆言似乎很满意我的沉默。他松开手,将药片和水杯递到我面前。看着我如同执行程序般麻木地吞下药片,他才拿起那支注射器。
冰冷的针尖刺入皮肤,带来短暂的刺痛。当那熟悉的、能暂时麻痹痛苦的清凉液体注入血管时,我感受到的却不是解脱,而是一种更深沉的绝望。这药维系着我的生命,却也像毒液一样,缓慢地腐蚀着我最后的意志,让我在这无尽的屈从中越陷越深。
日子就这样在绝望的麻木中流逝。我的身体在药物的维系下勉强支撑着,但心衰的阴影从未远离。疲惫感如同附骨之疽,沉重地压在每一寸骨头上。稍微的活动都会引发心悸和喘息。我知道,那半年的倒计时,从未停止。
沈肆言出现的频率似乎更高了。他不再仅仅满足于送药和注射。有时,他会长时间地坐在床边的金属椅上,沉默地翻看那些厚重的医学文献,或者对着平板电脑处理工作。房间里只剩下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他指尖偶尔敲击屏幕的轻响。他不说话,但那强大的存在感和无处不在的冰冷消毒水味,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折磨。
有时,他会用一种近乎研究标本的眼神,长久地凝视着我。目光扫过我因为虚弱而凹陷的脸颊,停留在我因为缺氧而略显青紫的嘴唇,最后落在我随着微弱呼吸而起伏的胸口。那眼神专注、冷静,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的审视感,仿佛在评估一件即将完成的“作品”的状态。
有一次,在我又一次因为轻微的挪动而引发剧烈喘息后,他忽然开口,声音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你的心功能,比预想的衰退速度更快。”
我闭着眼,没有回应,只有胸腔里那颗衰竭的心脏在沉重地跳动。
“不过没关系,”他继续说着,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担忧,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时间,刚刚好。”
这句话像冰锥一样刺进我的心脏。刚刚好?什么刚刚好?是他那可怕的“遗体捐赠”计划吗?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沈肆言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恐惧,他站起身,走到床边,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我因为冷汗而濡湿的额发。那动作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虚伪的温柔。
“别怕,”他的声音低沉,如同恶魔的蛊惑,“我会让你最后的时间,过得……很有价值。”
价值?我的价值,就是成为他手术台上的一具“捐赠体”吗?成为他那些所谓“突破性研究”的冰冷材料?这个认知带来的恐惧,甚至超越了对死亡本身的恐惧。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而具体。它不再是一个模糊的概念,而是具象成了沈肆言镜片后那双冷静、残酷的眼睛,具象成了那份我被迫签下的、将我死后一切都出卖给他的法律文件。
在这座纯白的坟墓里,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清晰地感受着生命力的流逝,感受着自己向着那个被沈肆言精心安排好的终点,无可挽回地滑落。而那个终点,不是安宁的死亡,而是成为他掌中一件冰冷的、可供“研究”的“物品”。
真正的恐怖,不在于死亡,而在于死后,连仅存的躯壳,都无法获得自由和尊严,都将被那个恶魔彻底占有和支配。
死亡的阴影,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沉甸甸地压在心头。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胸腔里像塞满了湿透的棉絮,每一次心跳都带着沉闷的、濒临衰竭的拖沓感。沈肆言的话如同恶毒的预言,我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走向崩溃。
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意识常常陷入昏沉的黑暗。即使偶尔清醒,眼前也总是蒙着一层灰翳,看什么都模糊不清。剧烈的咳嗽时常毫无预兆地袭来,每一次都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喉咙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心电监护仪上的波形变得越来越不稳定,尖锐的警报声成了这白色囚笼里新的背景音。
沈肆言出现在病房里的时间明显增多了。他不再只是送药和注射。更多的时候,他只是沉默地站在床边,或者坐在那张冰冷的金属椅上,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如同探照灯,长久地、专注地落在我身上。那目光不再是单纯的审视,更像是在严密监控一件即将完成的“作品”的最后变化,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护士们进出的频率也变高了。她们动作轻柔,训练有素,为我更换点滴,调整氧气面罩的流量,记录着监护仪上那些不断恶化的数据。但她们的眼神是空洞的,带着职业性的麻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从不敢与我对视,更不敢与沈肆言的目光有任何接触。她们只是沉默地执行着指令,仿佛病床上躺着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具等待处理的实验材料。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我的心脏,越收越紧。我知道,那个时刻,近了。沈肆言为我安排好的、作为一件“捐赠体”的终点,正在步步逼近。
在一个意识昏沉得如同沉入深海的傍晚(或许?时间早已失去了意义),沈肆言再次来到床边。他没有带药,也没有带注射器。他手里拿着一个硬质的文件夹,里面是几张薄薄的纸。
他俯下身,靠得很近。那股浓烈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他身上冷冽的木质香气,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鹿之期,”他的声音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穿透了我昏沉的意识,“最后确认一次。”
他打开文件夹,将一张纸递到我的眼前。纸上的字迹在我模糊的视线里晃动、重叠,但我还是辨认出了顶端那几个冰冷的大字——“遗体捐赠最终确认书”。
“签了它。”他的命令简洁、冰冷,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他的手指点在那个签名栏上,指尖冰凉。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残存的意识!不!不要!即使要死,我也不要连最后的躯壳都成为他的所有物!我不要成为他实验室里的一件标本!
我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试图摇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抗拒声。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抗拒而剧烈地颤抖起来,带动着病床发出“吱呀”的呻吟,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骤然变得更加尖锐刺耳!
沈肆言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那里面翻涌的,是计划被打扰的暴戾和冰冷的怒意。他猛地伸出手,一把钳住了我试图躲避的下巴!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由不得你!”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雷霆般的怒意和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我的神经上,“你的命,你的身体,你的一切,早就不是你的了!签字!”
剧烈的疼痛从下颌传来,混合着心脏濒临爆炸般的绞痛,让我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彻底昏死过去。下巴被他铁钳般的手死死固定着,根本无法动弹。泪水混合着冷汗模糊了视线。
“签!”他再次厉喝,另一只手粗暴地抓住我那只还能勉强动弹的右手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我的腕骨。他强硬地掰开我的手指,将一支冰冷的笔硬塞进我无力的手中,然后拖拽着我的手,强迫性地移向那份确认书上的签名栏!
笔尖颤抖着,在纸上划出扭曲的痕迹。屈辱、恐惧、巨大的痛苦和彻底的绝望如同海啸般将我淹没。在沈肆言绝对的力量压制下,我那微弱的反抗如同螳臂当车。
“不……要……”我破碎地呜咽着,做着最后徒劳的挣扎。
“由不得你!”沈肆言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宣判,冰冷而残酷。他握着我的手,没有丝毫犹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毁灭性的力量,在那份象征着将我最后一点存在都彻底出卖的确认书上,重重地、清晰地、签下了我的名字!
最后一笔落下。
仿佛抽干了我灵魂里最后一丝力气。身体猛地一软,所有的挣扎瞬间停止。笔从我无力松开的手指间滑落,掉在白色的床单上,滚出一道墨痕。心电监护仪上那原本就微弱起伏的波形,骤然变成了一条绝望的直线!刺耳的长鸣声如同丧钟,尖锐地、持续不断地响彻了整个病房!
“滴——————————!”
沈肆言钳制我的手,瞬间松开了。他直起身,退后一步,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死死地盯住那条象征着生命终结的直线。那一刻,他脸上所有的暴戾和冰冷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近乎狂热的专注和一种巨大目标终于达成的、深沉的满足感。他的胸膛微微起伏着,眼神亮得惊人,紧紧盯着那台发出死亡宣告的机器,仿佛在欣赏世间最完美的杰作诞生。
“病人心脏骤停!快!抢救!”护士惊恐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早已守候在门外的医护团队瞬间冲了进来,训练有素地开始进行标准的心肺复苏流程。胸外按压,电击除颤……仪器发出沉闷的“嘭嘭”声,病床剧烈地摇晃。
沈肆言静静地站在人群外围,如同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他没有阻止,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那些徒劳的抢救措施。他的眼神,冷静得可怕。
几分钟后,负责按压的医生抬起头,额头上布满汗水,对着沈肆言,也对着所有人,沉重地摇了摇头:“沈医生……不行了。时间……太长了。”
病房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仪器单调的长鸣还在持续。
沈肆言缓缓地走上前,越过忙碌后陷入沉默的医护人员。他走到床边,目光落在病床上那具失去了所有生气的躯壳上。那张曾经苍白的脸,此刻彻底灰败下去,嘴唇泛着青紫,双眼紧闭。
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轻轻地、极其缓慢地抚过她冰冷的脸颊,最终停留在她再也不会睁开的眼睛上。
“通知家属,”他的声音响起,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波澜,只有一种公事公办的冷漠,“宣告临床死亡。准备后续的……捐赠流程。”
瑞康私人医疗中心顶层,这间见证了无数隐秘与痛苦的VIp特护病房,此刻被一种冰冷的死寂彻底笼罩。空气中浓烈的消毒水味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死亡的气息。医护人员默默地撤下抢救设备,动作轻柔而迅速,带着职业性的麻木和对角落那个沉默身影的深深忌惮。
沈肆言没有离开。他依旧站在床边,像一尊冰冷的白色大理石雕像。金丝眼镜反射着惨白的光,模糊了他眼底翻涌的、极其复杂的情绪——那里面有掌控一切的满足,有巨大目标达成的狂热,似乎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空洞。
他缓缓伸出手,冰凉的指尖最后一次抚过病床上那张彻底失去生气的脸。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让他动作有极其短暂的停顿。然后,他收回手,插回白大褂的口袋里,转身,步履依旧从容,走向那扇厚重的金属门。
门无声地滑开,又在他身后无声地关闭。隔绝了死亡,也隔绝了过去。
三天后,鹿之期的葬礼在城西的静安陵园低调举行。
天空阴沉得如同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细密的雨丝无声飘落,打湿了黑色的伞面,也打湿了陵园里冰冷的墓碑。前来吊唁的人寥寥无几,大多是鹿家一些疏远的亲戚和周家出于礼节派来的代表。气氛压抑而沉重,只有牧师低沉的祷告声在凄风冷雨中飘荡。
葬礼的流程简单到近乎潦草。当那方小小的、覆盖着白菊的骨灰盒被礼仪师庄重地捧出,准备移交给亲属时,一个身影拨开了沉默的人群,走到了最前面。
是沈肆言。
他依旧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外面罩着那件纤尘不染的白色医生袍,在这肃杀的葬礼上,形成一种极其刺眼、极其不协调的对比。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只是来参加一个普通患者的告别仪式。
他从礼仪师手中,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骨灰盒。冰冷的瓷质触感透过手套传来。
他没有将骨灰盒交给旁边脸色惨白、神情悲戚的鹿家远亲,也没有理会周围人或惊愕、或不解、或隐含愤怒的目光。
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注视下,沈肆言缓缓地低下头。他摘下了那副冰冷的金丝眼镜,随手放进口袋。没有了镜片的阻隔,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彻底暴露在阴沉的雨幕中,那里面翻涌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浓烈情感。
他微微侧过脸,冰凉的、毫无血色的薄唇,轻轻地、极其缓慢地、印在了那方冰冷的骨灰盒上。
一个吻。
一个落在亡者骨灰盒上的、冰冷而诡异的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凄冷的雨丝无声飘落,打在黑色的伞面上,发出细碎而沉闷的声响。陵园里一片死寂,连牧师低沉的祷告都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咒,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诡异、荒诞到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
沈肆言旁若无人。他的唇停留在那冰冷的瓷面上,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小片阴影。那姿态,带着一种近乎殉道者般的专注和一种令人窒息的、病态的占有欲。仿佛他亲吻的不是一个装载着无机物灰烬的盒子,而是他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几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他终于缓缓抬起头,重新睁开了眼睛。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之前的狂热与满足沉淀下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平静。他重新戴上金丝眼镜,镜片瞬间隔绝了所有外界的目光和窥探。他珍而重之地抱着那个骨灰盒,仿佛抱着整个世界,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
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猛地撕裂了陵园死寂的空气!
人群后方,一个身影如同失控的火车头,带着一身狼狈的雨水和狂怒到极致的气息,猛地冲了过来!是周镇!
他显然是从某个地方狂奔而来,昂贵的西装外套被雨水淋透,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头发凌乱地贴在额角,脸色是一种病态的惨白,眼窝深陷,双眼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里面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狂怒和痛苦。他的左手手腕还打着厚重的石膏,用绷带吊在胸前,但这丝毫不能阻挡他如同疯魔般冲过来的气势。
“沈肆言!你这个畜生!魔鬼!”周镇像一头发狂的公牛,直冲到沈肆言面前,仅剩的完好右手猛地伸出,就要去抢夺他怀中的骨灰盒!“把之期还给我!你把她还给我!!”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撕心裂肺的痛楚。
周围的宾客发出一片压抑的惊呼,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沈肆言抱着骨灰盒,身体纹丝不动。面对周镇疯狂的抢夺,他甚至没有后退半步。他只是微微侧身,用肩膀巧妙地格开了周镇那只伸过来的手。力道不大,却精准地让周镇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周先生,”沈肆言的声音响起,冰冷、平稳,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漠然,仿佛在看一场闹剧,“请节哀。这里是逝者的安息之所,不要惊扰了她。”
“安息?!”周镇稳住身形,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沈肆言,那眼神里的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是你杀了她!是你把她关起来折磨死的!你这个披着人皮的禽兽!你连她的骨灰都不放过?!”他激动地指着沈肆言怀中的骨灰盒,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变调,“把它给我!之期是我的未婚妻!她的身后事轮不到你这个变态来插手!”
“未婚妻?”沈肆言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弧度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弄,“在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在她被病痛折磨、孤独等死的时候,你在哪里?周镇,”他第一次直呼其名,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清晰地割开对方血淋淋的伤口,“是你亲手把她推开的。是你,让她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只能依靠我这个‘医生’。”
他微微低头,目光落在怀中的骨灰盒上,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复杂,混合着一种诡异的温柔和冰冷的占有。
“而现在,她的一切,都属于我。”他抬起头,重新看向周镇,眼神锐利如冰锥,“这是法律赋予我的权利,也是她……最终的选择。”他刻意加重了“最终的选择”几个字,如同最后的审判。
“放屁!狗屁的法律!狗屁的选择!是你逼她的!是你这个疯子伪造文件!强迫她!”周镇彻底失去了理智,他咆哮着,不顾一切地再次扑了上来,仅存的右手疯狂地去抓挠、去捶打沈肆言,目标直指那个被他视为神圣的骨灰盒!“把她还给我!沈肆言!我要杀了你!!”
场面瞬间失控!
沈肆言眼神一冷,抱着骨灰盒灵巧地侧身避开周镇的攻击。周镇因为用力过猛和手腕的伤痛,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湿冷的泥泞草地上,溅起一片肮脏的水花。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脸上沾满了污泥和雨水,混合着屈辱和疯狂的泪水,狼狈不堪。
周围的保安和几个周家代表这才反应过来,慌忙上前试图扶起周镇,并阻拦他再次冲向沈肆言。
沈肆言抱着骨灰盒,站在几步之外,冷眼旁观着周镇的狼狈和失控。雨水顺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滴落,他白色的医生袍在阴沉的雨幕中显得格外刺眼,如同一个来自地狱的、胜利的死神。
“看好他,”沈肆言对旁边试图劝阻的周家人冷冷地丢下一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别让他再打扰逝者的安宁。”说完,他不再看地上如同困兽般嘶吼挣扎的周镇,抱着那个冰冷的骨灰盒,转身,迈着沉稳而决绝的步伐,穿过沉默而惊惧的人群,径直走向陵园外停着的那辆黑色的轿车。
车门打开,他弯腰坐了进去。黑色的轿车无声地启动,很快消失在迷蒙的雨幕之中,只留下陵园里一片狼藉和死寂,以及周镇那撕心裂肺、如同濒死野兽般的绝望哀嚎,在凄风冷雨中久久回荡。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驶离了压抑的陵园,汇入城市主干道的车流。雨水冲刷着车窗,将外面喧嚣而模糊的世界扭曲成流动的光斑。
车内,一片死寂。只有空调系统发出低微的嗡鸣。
沈肆言坐在后座,依旧紧紧抱着那个冰冷的骨灰盒。骨灰盒上覆盖的白菊在颠簸中微微颤动。他低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一遍遍地摩挲着光滑的瓷面,动作轻柔得近乎诡异。
坐在副驾驶的助手透过后视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后座沉默的老板。他跟随沈肆言多年,深知老板的脾气和那深不可测的城府。老板此刻的平静,反而让他感到一种山雨欲来的不安。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谨慎地开口:“沈医生,直接回研究中心吗?关于‘星火’项目,器官受体那边……”
“回中心。”沈肆言打断他,声音低沉而平稳,听不出任何波澜,“按原定流程准备。通知病理科,我要第一时间看到所有器官组织的详细分析报告。”
“是。”助手连忙应下,不敢再多问。他拿出手机,开始低声安排后续事宜。
沈肆言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骨灰盒上,手指的摩挲却停顿了。他的眼神穿过冰冷的瓷面,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个曾经在他掌控下痛苦挣扎、最终走向寂灭的灵魂。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疲惫,极快地掠过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但那疲惫转瞬即逝,很快被一种更深沉的、冰冷的坚定所取代。
价值。她的价值,才刚刚开始兑现。他需要的是数据,是结果,是那些能推动他“星火”计划进入下一阶段的、冰冷的、客观的生物学证据。至于那盒无机质的灰烬……他微微侧头,目光扫过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被雨水模糊的城市景象。它们最终的归宿,早已在他签署那份“特殊处理授权”时就已经决定——瑞康中心地下三层,那个编号为“Zero”的、温度恒定在零下一百九十六摄氏度的特殊液氮储存罐。那里,将是“鹿之期”这个存在,在物理意义上最后的、永恒的囚笼。
车子驶入瑞康中心地下专用通道,最终停在了通往核心研究区域的电梯前。沈肆言抱着骨灰盒下车,助手紧随其后。
电梯下行,冰冷的金属墙壁映出他模糊的身影。数字不断跳动:b1,b2,b3……
“叮。”
电梯门在寂静无声的b3层缓缓打开。一股比地面更加冰冷、混杂着特殊消毒剂和液态氮特有寒气的空气扑面而来。走廊宽阔而空旷,墙壁是毫无生气的灰白色,顶部是惨白的LEd光源,将一切都照得冰冷而清晰。这里是瑞康中心最核心、也最隐秘的区域——生命科学及生物材料研究中心。
走廊尽头,一扇厚重的、印着巨大生物危险标志和“授权进入”字样的气密门紧闭着。门旁的控制台上,液晶屏幕幽幽地亮着。
沈肆言抱着骨灰盒,脚步沉稳地走向那扇门。助手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就在沈肆言准备进行虹膜和掌纹双重验证,开启那扇通往最终归宿的大门时——
“滴…滴…滴…”
一阵突兀的、轻微的电子提示音,从助手随身携带的加密通讯器中响起。
助手一愣,连忙拿出通讯器。屏幕上弹出一条来自焚化炉监控中心的高优先级自动警报信息,后面附带着一个自动截取的实时画面。
助手只看了一眼,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沈肆言,嘴唇哆嗦着,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完全变了调:
“沈……沈医生!您……您看这个!”他几乎是颤抖着,将通讯器的屏幕递到了沈肆言面前。
沈肆言微微蹙眉,似乎对助手此刻的失态感到不悦。他停下验证的动作,目光冷淡地扫向那块小小的屏幕。
屏幕上显示的是瑞康中心内部专用焚化炉监控系统的实时画面。画面很清晰,是焚化炉操作控制室内的一个监控镜头视角。
画面中央,是一张熟悉的、铺着白色床单的病床——正是顶层VIp特护病房里的那一张!病床被推到了控制室的一角。
而此刻,在那张本应空无一人的病床上——
一个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纤瘦身影,正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用胳膊支撑着身体,一点一点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凌乱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露出的那截苍白尖削的下巴和毫无血色的嘴唇,却无比清晰地烙印在屏幕之上!
是鹿之期!
她的一只手,正缓慢而坚定地抬起,伸向床边那台闪烁着指示灯的心电监护仪!
下一秒,监控画面清晰地捕捉到——
那只苍白纤细的手,猛地抓住了监护仪上连接着她身体的那些密密麻麻的导线接头!
然后,用力一扯!
啪嗒!啪嗒!
几根关键的导联线被硬生生地扯断、拔离!
屏幕上原本稳定显示着微弱生命体征的监护仪波形窗口,瞬间变成了一片空白,跳动着刺眼的、毫无意义的绿色直线!同时,监控画面的一角,代表设备报警状态的红色指示灯疯狂地闪烁起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冰冷的寒气从气密门的方向丝丝缕缕地渗透过来,缠绕在沈肆言的脚踝。助手拿着通讯器的手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牙齿咯咯作响,惊恐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屏幕上那个坐起的身影上,仿佛看到了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
沈肆言抱着骨灰盒的手臂,有极其短暂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僵硬。
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
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如同两潭骤然被投入巨石的深水,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那里面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惊愕、计划被彻底颠覆的狂怒、一丝极其隐蔽的、被猎物反戈一击的狼狈,以及一种更深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杀意!
所有的冷静,所有的掌控,所有的算计,在这一刻,被屏幕上那个拔掉监护仪坐起来的身影,彻底地、无情地击得粉碎!
骨灰盒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手套传来,无比真实。而屏幕上那个“复活”的身影,更像是一记最恶毒、最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那张完美无瑕、掌控一切的面具上!
他死死地盯着屏幕,盯着那只苍白的手,盯着那被扯断的导联线,盯着那疯狂闪烁的红色警报灯……
几秒钟的死寂,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终于,沈肆言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而是一个扭曲的、充满了无尽冰冷和暴戾的弧度。
他猛地转过身!怀中的骨灰盒被他随手、如同丢弃一件垃圾般,“哐当”一声重重地塞进了旁边助手僵硬的怀里!
巨大的力道让助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差点摔倒,骨灰盒冰冷的棱角硌得他胸口生疼。
沈肆言看也没看助手一眼,更没看一眼那个被随意丢弃的骨灰盒。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如同燃烧着地狱的业火,死死地锁定了电梯的方向。
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句废话。
他迈开长腿,步伐快得如同黑色的闪电,带着一股席卷一切的、毁灭性的风暴气息,冲向电梯!
皮鞋踩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发出急促而沉重的“嗒、嗒、嗒”声,如同死神的鼓点,在空旷死寂的地下三层走廊里疯狂地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