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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双面汉王.铁血滕公(2 / 2)

泗水与谷水,两条曾经养育沿岸生灵的河流,此刻已成为吞噬生命的巨口。浑浊的水流不再是清澈的碧波,而是粘稠、暗红,漂浮着密密麻麻的尸骸与残破的军旗。十余万汉军的亡魂堵塞了河道,水流艰难地呜咽着,几乎停滞。侥幸未死的士兵,踩着同伴肿胀发白的尸体,跌跌撞撞地向南逃窜,每一步都踏在人间地狱的图景上。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尸臭和绝望的气息。从彭城到零璧的道路两旁,倒伏的尸体层层叠叠,被践踏得不成人形,惨状令人窒息。这不是撤退,这是一场被楚军铁蹄驱赶的、通往冥河的死亡行军。

零璧东郊,睢水河畔。惊魂未定的汉军残部刚刚以为能喘口气,地平线上再次扬起了致命的烟尘。那不是步兵的杂乱,而是骑兵冲锋时特有的、低沉而整齐的雷鸣!楚军的追兵,如同附骨之疽,再次咬了上来!

“项王亲卫!是龙且和丁固!” 斥候的嘶喊带着无尽的恐惧,瞬间击溃了汉军最后一丝侥幸。

为首大将龙且,一身玄甲在夕阳下泛着冷硬的光,他身后的西楚上柱国大旗猎猎作响。他身旁,骁将丁固眼神锐利如鹰。他们率领的,是项羽麾下最精锐的楚骑,虽然只有数千,但那股百战余生的煞气,足以让数倍于己的溃兵肝胆俱裂。

“杀!” 龙且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楚骑如热刀切入凝固的油脂,瞬间撕裂了汉军仓促结成的脆弱防线。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汉军彻底崩溃了,像被驱赶的羊群,惊恐万状地向睢水河边退去。后退,挤压,再后退……惨叫声、落水声、兵器碰撞声交织成地狱的乐章。又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在睢水岸边上演。河水再次被尸体堵塞,睢水亦为之不流!

混乱的核心,刘邦的马车被亲卫死死护住,却也如同怒涛中的孤舟,随时可能倾覆。车帘被猛地掀开,露出刘邦那张因极度恐惧和疲惫而扭曲的脸。两个孩子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躲在刘邦的怀里,连哭都哭不出声,只是死死抓着父亲肮脏的衣襟。

追兵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一支流矢“夺”地一声钉在马车侧板上,尾羽嗡嗡作响。刘邦浑身一颤,眼中闪过一丝属于穿越者“刘芒”的狠厉与算计。什么父子亲情?他骨子里还是那个为活命可以不顾一切的街头混混!他穿越前不过十六,哪来的舐犊情深?更何况,只要他活着,女人有的是,儿子可以再生!吕雉?那个女人心思太深,带着一双拖油瓶,只会拖慢逃命的速度!

“滚下去!” 电光火石间,刘邦做出了最“理性”的决定。他猛地用力,将怀中的刘盈和鲁元狠狠推下了颠簸的马车!

“父亲!” 刘盈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小小的身体重重摔在泥泞的地上。鲁元公主更是直接滚向湍急的睢水边缘。

“大王!” 驾车的太仆夏侯婴目眦欲裂!他几乎是本能地勒住缰绳,马车在巨大的惯性下猛地一顿。夏侯婴不顾一切地跳下车,扑向两个哭喊的孩子,一手一个将他们死死抱在怀里。

“夏侯婴!你想死吗?快扔下他们!上车!” 刘邦在车上厉声咆哮,拔出佩剑,剑锋直指夏侯婴,“再不上车,我连你一起砍了!”

然而,就在剑尖即将抵到夏侯婴咽喉的瞬间,刘邦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马车周围仅存的、同样满脸惊惶绝望的几名亲卫骑兵。他脸上的狰狞之色突然一敛,瞬间换上了一副悲愤交加、痛彻心扉却又不得不为之的沉重表情!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嘶哑和悲壮,不仅是对夏侯婴,更像是对周围所有残兵败将的宣言:

“糊涂啊!滕公!你以为寡人心如铁石吗?!盈儿和鲁元是寡人的亲骨肉!寡人难道不疼吗?!”他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胸膛,眼眶甚至瞬间泛红,“但你看这尸山血海!你看后面如狼似虎的楚军!车上多一个人,就慢一分!慢一分,就可能被追上!被追上,我们所有人都得死!为了两个孩子,难道要搭上车上、车下所有将士的性命吗?!他们都是跟着寡人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啊!寡人身为汉王,岂能为了一己私情,断送所有将士们唯一的活命机会?!这是断尾求生!是为了给汉军留下最后的火种啊!你懂不懂?!”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大义凛然”,配合着他那通红的眼眶和捶胸顿足的动作,仿佛他推下儿女是承受了多么巨大的痛苦,是为了顾全大局而不得不做的牺牲!周围几名惊魂未定的亲卫骑兵,听到这番话,看着满地袍泽的尸体和后面逼近的追兵,心中竟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悲凉和对刘邦“忍痛割爱”的复杂认同感——是啊,大王也是没办法啊!

夏侯婴抬头,这个平日里沉默忠厚的汉子,此刻眼中却燃烧着不容置疑的火焰。他看着刘邦那副虚伪的悲情表演,心中只有一片冰冷和更深的愤怒。他抱着两个孩子,艰难地重新爬上车辕,将他们塞回车内,声音不大却穿透了战场的喧嚣和刘邦的表演,一字一句道:“臣,太仆之职,亦为人之本分!此乃大王骨血,臣死,亦不敢弃!”

“你!” 刘邦气得浑身发抖,剑尖几乎抵到夏侯婴的咽喉。然而,看着夏侯婴那视死如归、毫不退缩的眼神,看着两个孩子惊恐绝望的小脸,一丝属于“刘邦”而非“刘芒”的复杂情绪,极其罕见地掠过心头。他终究没能刺下去。“快走!” 他收回剑,嘶哑地吼道。

马车再次启动,速度因刚才的停顿和多了两个孩子而明显减缓。楚骑的蹄声如同催命鼓点,越来越清晰。刘邦眼中狠色再现,他再次抓住刘盈和鲁元,不顾他们的哭喊挣扎,又一次将他们推下车!

“夏侯婴!你敢!” 刘邦的怒吼带着歇斯底里。

夏侯婴没有回答,只有行动。他再次勒马,跳车,抱起孩子,重新上车。动作比第一次更加决绝,也更加危险。楚骑的箭矢已经开始集中射向这辆显眼的马车。

“第三次了!刘季!你还是不是人!” 夏侯婴的声音带着悲愤的颤抖,他第三次救回孩子,手臂上已被流矢划开一道血口。

刘邦的剑第三次架在夏侯婴脖子上,他的手在抖,是愤怒,也是某种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动摇。夏侯婴闭上眼,挺直了脖子,一副引颈就戮的姿态。时间仿佛凝固。最终,刘邦颓然放下剑,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不再看那两个孩子,只是疯狂催促:“走!快走!再快点!”

夏侯婴猛抽马鞭,马车在尸山血河中颠簸着亡命奔逃。刘盈和鲁元死死缩在车厢角落,看向父亲背影的眼神,充满了刻骨的恐惧和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