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导航。双极强度调到6.”术前的多模态融合以及术中导航,精准的找到了肿瘤所在的位置。
开始了,最艰难的拆弹过程。
显微镜下,那片娇嫩而致命的区域被放大到极致。粉色的神经组织,纵横交错的微小血管,以及那枚暗红色、形态丑陋的血管瘤,构成了一幅凶险而精密的图谱。
我的动作流畅而稳定,器械的移动精准到毫米级。但若有感知极度敏锐者在场,或许能察觉到一种不同。
我的动作幅度似乎更小了,效率却更高。
每一次电凝,每一次分离,都仿佛经过最严密的计算,没有丝毫冗余。这并非刻意炫技,而是生死历练后,对“效率”和“精准”的本能追求,是融入骨髓的谨慎。对抗玄龟时,任何一丝多余的能量浪费、任何一瞬的判断迟疑,都可能万劫不复。这种在极致压力下磨砺出的本能,被我不自觉地带回了手术台。
更深刻的变化,在于我的“生命场”感知。以往,我需要主动将感知延伸出去,如同探照灯般扫描目标区域。
但此刻,它仿佛化为了我呼吸的一部分,自然而然地弥漫在手术野周围。血管的细微搏动、组织液的渗透、甚至那血管瘤内部血液湍流的微弱异样……种种信息,不再是需要刻意捕捉的信号,而是如同溪流般,源源不断、细致入微地汇入我的感知。
这是在那七日里,为了捕捉“玄龟”每一丝精神波动和能量缝隙而被迫提升到极致的感知力,如今已化为一种更高级的、近乎被动的直觉。
分离、暴露、电凝、切除……步骤按计划进行,但过程远比影像学显示更为复杂。血管瘤与脑干粘连紧密,随时可能破裂出血。在处理一个尤其凶险的穿支血管时,监护仪上患者的血压和心率出现了细微的波动。
观摩室里传来一阵压抑的低呼。
而我,在那波动出现前的零点几秒,已然通过“生命场”感知到了血管壁张力那微不可查的改变。
我的动作没有一丝加速或慌乱,只是手腕以肉眼难辨的幅度微微一转,器械尖端以一种近乎艺术的方式,巧妙地避开了最脆弱的点,同时用一块微小的明胶海绵精准地预置在了可能破裂的位置。险情消弭于无形。
整个手术过程中,我的呼吸始终保持着同一个频率,额头甚至连细汗都没有渗出。仿佛不是在执行一台关乎生死的高难手术,而是在完成一件早已演练过千万次的精密工艺品。那种绝对的冷静和掌控力,让观摩室内的议论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惊异的寂静。
当最后瘤体被完整切除,受压的神经核团得以松解,术中造影确认无活动性出血,血管保护完好时,我轻轻说了声:“关颅。”
助手和器械护士这才仿佛松了一口气,开始进行后续工作。
我退后一步,摘下手套,微微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直到此时,才感到一阵深沉的疲惫感从骨髓里透出来,但精神却有一种酣畅淋漓的满足感。
观摩室的几位老专家走了过来,为首的刘副院长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句感叹:“瑾年啊……这次回来,感觉你……又不一样了。举重若轻,真是……叹为观止。”
我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我知道,我并没有获得什么新的超能力,手术的成功依靠的依旧是扎实的解剖知识、娴熟的外科技巧和丰富的临床经验。变化的,是那颗在风暴中被淬炼过的心,是那份在生死边缘被磨砺得更加精纯的掌控力。
离开手术室,脱下手术衣,冰冷的自来水再次冲刷双手。我看着镜中自己平静的面容,心中清楚,手术台是我的根基,也是我磨砺锋芒的砺石。未来的路无论多么诡谲莫测,至少在这里,我依然能够凭借手中的刀,守住一份生命的尊严。
而接下来,该去面对手术之外,那些更加复杂的人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