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未散,晨雾先一步漫过鸦岭集的断壁残垣,像给废墟盖了一层湿冷的纱。姜明镜牵着萧容的手,踩着瓦砾间尚未凝固的血迹,鞋底发出“咕唧咕唧”的轻响。少女一袭杏色长裙,鬓边别着山荼,花瓣被夜露浸得透亮,走一步,颤一下,像要把残夜最后的颜色抖落。她抬眼望向前方巷口,轻声道:“公子,前面有人盯着我们。”
姜明镜“嗯”了一声,指尖在袖中摩挲十方玉牌——那东西不过两指宽,通体青灰,边缘缺了一角,看上去像谁家垫桌脚的破砖,却被他当宝贝似的扣在掌心。他侧头,声音散在雾里:“两个筑基后期,一个金丹初期,杀气藏得潦草,一看就是临时搭的草台班子。”
巷口,独孤柏隐在残影石后,狐裘领口沾着晨露,眉心朱砂被血月映得发暗。他盯着萧容颈侧那道淡青血管,喉结微滚,心里已在排戏:先让两个外门弟子扮酒徒调戏,自己再翩然出场,一掌震飞“恶徒”,顺势搭上少女香肩——至于那青衫男子,看骨龄不过二十出头,再高能高到哪儿去?到时候一杯“九幽缠丝”毒茶下去,金丹也得跪地叫祖宗。
念头至此,他抬手,袖口滑出一缕无色香风,催动暗号。
“喂!那边的小娘子——”两个灰衣弟子晃着膀子拦路,酒气冲口,手里还晃着半壶隔夜的劣酒,“陪哥哥们乐一乐,这颗下品灵石就是你的。”说着,伸手便去摸萧容的下颌。
萧容往后退了半步,杏裙擦过瓦砾,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她没拔剑,只抬眼去看姜明镜。青年叹了口气,像是厌烦,又像觉得好笑,袖袍一震,十方玉牌滑出,“啪”一声落在掌心,被他随手掂了掂,仿佛真是块板砖。
“台词老掉牙。”他评价一句,身形未动,手腕却倏地一翻。
“砰!”
玉牌破空,带出一声闷雷,第一个灰衣弟子连人带酒壶被砸得原地转圈,牙齿混着血沫喷在残墙上,像一把散落的朱砂。第二个弟子刚想后退,玉牌已折返,依旧是简单粗暴的横拍——“咔嚓”颈骨裂响,人如破麻袋般飞出三丈,后脑勺磕在废井沿,血花四溅,把井沿那层昨夜未干的血膜又糊上一层新红。
独孤柏在暗处眯起眼。他没见过如此蛮横的御器之法——那玉牌上连一道符纹都没有,纯靠灵力蛮砸,偏又准又狠。更让他心惊的是,姜明镜抬手一抓,两缕近乎透明的魂魄被强行从倒地者眉心拽出,像抽丝一样纳入袖中,转瞬炼成两粒灰白珠子,被他随手抛进废井,发出“咚、咚”两声轻响。
“原来是同道中人。”独孤柏心里火热,面上却挂起温雅笑意,拂袖走出残影石,朗声道:“道友杀得好!这两个败类平日鱼肉乡里,在下早想清理,奈何宗门规矩束手束脚。今日一见,道友真乃替天行道!”
他边说边靠近,掌心暗扣三枚“含沙射影针”,针体细若牛毛,淬了“碧磷腐魂”之毒,专破护体罡气。目光掠过萧容时,他刻意放缓嗓音:“姑娘受惊了。在下独孤柏,天阙宗客卿,山门就在左近,不如移步喝杯灵茶,压压惊?”
手已伸出,指尖离萧容袖口不过半尺。
姜明镜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三年前,火浣鼠尾毛,是你要的?”
独孤柏指尖微顿,笑意不改:“道友何出此言?妖兽材宝,各凭机缘——”
“去年腊月十二,鲁执事祖孙二人,死在地火矿坑,也是你立的威?”姜明镜继续问,语气像在聊今日天气。他却往前踏了一步,鞋底碾过一粒碎瓷,发出“喀”的脆响。
独孤柏眉心轻跳,仍维持着唇角弧度:“修道之路,无情方得永恒。些许牺牲,不过……”
“放屁。”姜明镜打断他,眼底映着血月残辉,像两簇将熄未熄的火,“你不过是个嗜杀的懦夫,把私欲涂成大道,拿别人的命垫你的青云路。”
就在话音未落的瞬间,独孤柏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他那原本伪善的面容瞬间被狰狞所取代,毫无顾忌地撕下了自己的伪装。只见他猛地一挥衣袖,无数道毒针如暴雨般激射而出,速度快如闪电,令人猝不及防。
这三缕碧光如同幽灵一般,呈“品”字形飞速射向姜明镜,分别封住了他的上、中、下三路要害,让人避无可避。毒针的尾部还拖着一缕细碎的磷火,在雾气中划出一道道幽绿色的轨迹,仿佛是来自地狱的使者,散发着致命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