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的石雕名声,如同春日里的花香,不知不觉飘进了青州府的高门大院。这年开春,城里最大的富户庄员外家,要大兴土木,修葺庭院,并在后花园建造一座八角凉亭。凉亭的顶柱和檐角,需雕刻盘龙翔凤,寓意吉祥。庄员外听闻魏征手艺神奇,便派了管家,备上厚礼,亲自登门相请。
庄府是青州府数一数二的豪门,庭院深深,仆从如云。魏征虽有些名气,但终究是平民匠人,何曾见过这般阵仗?踏入庄府那气派非凡的朱漆大门,穿过层层叠叠的亭台楼阁,看着那些衣着光鲜、垂手侍立的丫鬟小厮,魏征心中不免有些忐忑拘谨。
庄员外年约五旬,身材微胖,面色红润,穿着团花锦缎长袍,手指上戴着一枚硕大的翡翠戒指,言谈间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他见魏征年纪不过二十出头,虽气质沉稳,但面容尚嫩,起初心中还有些怀疑,待看到魏征带来的几件小型石雕作品——一只振翅欲飞的雨燕,一尾鳞片毕现的鲤鱼后,顿时疑虑尽消,连声称赞:“妙!妙啊!果然是名不虚传!魏师傅,这凉亭的石雕,就全仰仗你了!”
工程伊始,魏征全心投入。他选料、构图、粗雕、细琢,一丝不苟。那盘龙环绕石柱,鳞爪张扬,云纹缭绕;那翔凤栖于檐角,羽翼丰满,引颈长鸣。虽还未完工,已见磅礴气象。庄员外时常来看,每次都是抚掌大笑,满意非常。
一日午后,阳光正好,魏征正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精心修整龙首的须髯。汗水沿着他的额角滑落,他也顾不上擦拭。
“秀儿,你快看,那龙眼睛还没刻呢,我就觉得它好像在盯着我似的!”一个娇柔清脆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魏征低头望去,只见凉亭下站着两位女子。前面一位身着鹅黄绫罗裙,外罩浅碧比甲,头戴金丝珠钗,容貌明艳,身姿婀娜,正是庄员外的独生爱女庄盈盈。她身旁跟着的青衣丫鬟,便是秀儿。
“小姐你看,魏公子大汗淋漓的,这春日晌午也挺晒人呢。”秀儿仰头看着,对庄盈盈说道。
庄盈盈一双妙目在魏征身上流转,眼波盈盈,对秀儿吩咐道:“秀儿,愣着做什么?快去我屋里,把那罐上好的雨前龙井泡了端来,再取些冰镇过的绿豆糕,给魏公子解解暑气。”
魏征闻言,忙在架子上躬身道:“不敢劳烦小姐,小人粗鄙,喝些凉水便可。”
庄盈盈掩口轻笑:“魏公子说哪里话?你是我庄府的贵客,又是技艺超群的大匠,怎能怠慢?快别客气了。”她声音娇柔,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自此以后,庄盈盈便常常借故来到后花园,有时是散步赏花,有时是送来茶点果品,有时甚至只是远远站着,看魏征专注工作的身影。她与魏征说话,也不再局限于石雕,时而问起他的家世,时而谈论些诗词歌赋,言语间颇多赞赏与暗示。
魏征初时谨守本分,心中时刻记挂着家中的婉宁和一双儿女。但日子一长,他毕竟是个年轻男子,面对庄盈盈这样一位身份尊贵、容貌娇美、又主动示好的千金小姐,很难全然不动心。尤其是当他结束一天劳累的工作,看着庄府仆从如云、挥金如土的生活,再对比自己家中那清贫简陋的小院,一种难以言喻的落差感悄然滋生。
庄盈盈自幼被父母视若掌上明珠,千依百顺,养成了一副骄纵任性的脾气。她见过的青年才俊不少,但多是些附庸风雅、缺乏真才实学的纨绔子弟。像魏征这样,身怀绝技、相貌堂堂,又带着几分匠人质朴气息的男子,对她而言充满了新鲜感。她明知魏征已有家室,却毫不在意,只觉得既然是自己看上的,就一定要得到。
一日,她直接向庄老爷表明心意,说要嫁给魏征。庄员外一听,大吃一惊,连连摆手:“胡闹!简直是胡闹!我的宝贝闺女啊,那魏征是什么身份?一个石匠!虽说手艺不错,可与我们庄府门不当户不对!更何况,他家中已有妻室儿女!这…这成何体统?盈盈,你听爹的,爹一定给你找个门当户对、才貌双全的如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