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海和尚?”宋延心中微微一动。巡夜僧人,深夜活动,对各家各户的动静最为熟悉。这似乎是一条值得留意的线索。
然而,刘老汉在一旁听得张文否认,又急又怒,喊道:“老爷休听他狡辩!楼房只有他一人能去!不是他杀的,还能有谁?定是他欲行强奸,或是因我女儿欲断绝来往,他怀忿杀人!年轻人性情不定,因爱生恨的事还少吗?求老爷用刑,不怕他不招!”
宋延沉吟不语。刘老汉的指控,基于常情推断,并非全无道理。按照常规,与死者有私情且最后接触(按刘老汉推测)的张文,确实是嫌疑最大之人。而且,若不用刑,似难平息原告愤懑之情,也难以向围观百姓交代。
堂上一时陷入寂静。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宋延身上,看他如何决断。只见宋延面色一沉,猛地一拍惊堂木,发出“啪”的一声巨响,厉声喝道:“张文!好个巧言令色的刁滑之徒!本官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与刘玉兰私通是实,夜深人静,唯你能登其楼,如今人死房中,不是你杀的,还能是何人?难道是天降凶煞不成?看来不用刑,你是不会招认了!来人哪!”
这番突如其来的呵斥,让所有人都愣住了。连张文也惊得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宋延。
宋延不给众人反应时间,继续疾言厉色道:“本官再问你最后一遍,是你不是你所为?若再狡辩,大刑伺候!”
张文被这阵势吓住,又见衙役手持刑具虎视眈眈,慌乱之中,脱口而出:“学……学生……若是老父母定案,学生……甘心……”他本意是“甘心受罚,但人确非我所杀”,情急之下,却只说得“甘心”二字。
宋延不容他多说,立刻接口道:“好!既已认罪‘甘心’,画押!”说罢,命书吏将录好的口供(其中巧妙措辞,凸显了张文承认关系及“甘心”二字)拿到张文面前。张文心神已乱,又见似乎可免皮肉之苦,糊里糊涂地便画了押。
“哼!”宋延冷哼一声,“罪犯张文,奸杀刘玉兰,证据确凿,本人亦已画押认罪!暂且押入大牢,候日判决!退堂!”
衙役上前,将失魂落魄的张文拖了下去。刘老汉见状,虽觉过程有些突兀,但见“凶手”伏法,也算是替女儿报了仇,叩头谢恩不已。围观百姓也纷纷议论,都说宋老爷果然明察秋毫,这么快就断了案子。
然而,退入后堂的宋延,脸上却并无丝毫轻松之色。他屏退左右,独自沉思。那张文慌乱中说的“甘心”,岂能作为杀人的确证?其神情语气,分明是屈打成招前的惶恐。而那个巡街的和尚慧海……为何偏偏在案发当夜,出现在张文归家路径附近?
“此案,绝非表面这般简单。”宋延捻着胡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那张文,不过是个替罪羔羊。真凶,恐怕另有其人……而且,很可能与那巡夜僧人有关。”
一个引蛇出洞的计划,渐渐在他心中成形。他立刻秘密召来了两名精明干练、绝对可靠的心腹差役——孙忠与王义。一场针对真凶的巧妙布局,就在这看似案结之后,悄然展开了。大堂之上的雷霆手段,不过是麻痹敌人的烟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