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坚硬,还有一股浓重的铁锈和某种陈年污垢混合的腥臊气味,这是孙子瑶恢复意识时最先感受到的。后脑勺传来一阵阵钝痛,提醒着她昏迷前遭受的那一击。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却是一片几乎令人窒息的漆黑,只有极远处,似乎有一丝微光从某种缝隙透入,勉强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她动了动身体,立刻发出“哐当”的金属碰撞声。冰冷的触感从四肢传来,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蜷缩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手脚被粗糙的绳索捆绑着,身下是冰冷潮湿的硬地。她伸出被缚的双手摸索四周,触手所及,是儿臂粗细、冰冷彻骨的铁条——她竟被关在了一个铁笼之中!
恐慌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她。她挣扎着想坐起来,但笼子高度有限,她只能勉强蜷缩或半趴着。压抑的啜泣声和细微的呻吟从旁边传来。她努力适应着黑暗,借着那丝微光看去,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就在不远处,同样有着两个低矮的铁笼!一个里面蜷缩着的身影,看衣着像是赵学池,另一个,赫然是陈荣正!他们都和她一样,手脚被拇指粗的麻绳紧紧捆住,瘫在笼子里,似乎还未完全清醒。
“荣正……学池兄……”孙子瑶压低了声音,颤抖地呼唤,声音在死寂的空间里显得异常清晰。
陈荣正的身体动了一下,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赵学池则只是细微地呻吟着,似乎仍在昏迷中。这里是什么地方?空气里弥漫着霉味、血腥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野兽巢穴的膻臭。这里绝不是猎户家正常的房间,倒像是个地窖或者密室。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隔壁隐约传来了说话声,是那对猎户父子!她屏住呼吸,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的铁笼壁上,努力捕捉着断断续续的对话。
“……爹,还是您老人家神机妙算……这几个肥羊,果然自己送上门来了……”这是那个中年猎户的声音,带着谄媚和得意。
“哼……”老猎户沙哑的嗓音响起,透着阴狠,“等了这么久,总算又有不开眼的贵人往这山里钻……那几根树干,放得是地方吧?”
“放心吧爹,卡得死死的,别说马,就是兔子也蹦不过去!他们没了路,又怕黑,除了回来求咱们,还能去哪儿?”中年猎户嘿嘿低笑,“就是那个小娘皮,机警得很,没喝那碗茶……不过也没逃过您儿子这一棍子。”
“无妨,关了笼子,捆结实了,就是老虎也得给老子趴着……啧啧,尤其是那两个女娃,细皮嫩肉的,比上次那个货色强多了……那个穿蓝衣服的小子,腰上那块玉,成色绝了,这回咱们爷俩可是发大财了……”
“还是老规矩?男的……”中年猎户的声音压低了些,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急什么?……慢慢来,尤其是那个瞪着眼珠子的小子(指陈荣正),得让他好好‘享受享受’……先把那个软蛋(指赵学池)处理了,看着就碍事……女的,玩够了,老规矩,弄到南边窑子里,还能换笔钱……”
对话的内容如同毒蛇,钻入孙子瑶的耳朵,让她遍体生寒,如坠冰窟。一切果然是个圈套!从那个中年猎户“中暑”倒在路边,到热情邀请,再到路障和下了迷药的茶……他们不是第一个受害者,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这对父子,是盘踞在这深山里的恶魔!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沉重的木门被推开,一道昏黄的光线射了进来,刺痛了孙子瑶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中年猎户举着一盏昏暗的油灯,佝偻着背走了进来。油灯的光线将他扭曲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放大了他的丑陋和恐怖。他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虚弱和谦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麻木的残忍和贪婪。
他走到铁笼前,像打量牲口市集的货物一样,挨个查看。他用脚踢了踢赵学池的笼子,赵学池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他又走到陈荣正的笼子前,陈荣正似乎清醒了一些,正用愤怒而迷茫的眼神瞪着他。
“狗贼!放开我们!你知道我们是谁吗?敢动我们一根汗毛,紫金城四大家族定将你碎尸万段!”陈荣正嘶哑地吼道,试图挣扎,但绳索捆得太紧,铁笼也限制了他的动作。
中年猎户嗤笑一声,露出满口黄牙:“哟,醒了?脾气还不小。四大家族?嘿嘿,在这山里,老子就是天王老子!皇帝老儿也管不着!”他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种习以为常的漠然,“到了这儿,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
他又踱到孙子瑶的笼子前,蹲下身,油灯的光照在他狰狞的脸上。孙子瑶强忍着恐惧和恶心,强迫自己与他对视,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这位……好汉,你们无非是求财。只要放了我们,我可以保证,你们得到的钱财,远比卖了我们多得多!陈家、孙家、赵家、李家,你们应该知道意味着什么,足够你们几辈子衣食无忧!何必非要闹出人命,惹来滔天大祸?”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生机,试图用巨大的利益和背后的势力震慑对方。
然而,猎户再次发出嘲弄的冷笑,声音如同夜枭:“小娘皮,嘴皮子倒是利索。可惜啊,这种话,老子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放了你们?等着你们带兵来剿了老子们的窝?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吗?”他伸出粗糙肮脏的手,隔着铁笼想要摸孙子瑶的脸,孙子瑶惊恐地往后缩去。
“再说了,”猎户收回手,语气变得淫邪,“钱我们要,人……我们也要!特别是你们这样水灵的大家闺秀,可是稀罕货……”
说完,他不再理会孙子瑶,转身走向赵学池的笼子,利落地打开笼门,像拖死狗一样将仍在半昏迷状态的赵学池拖了出来。赵学池似乎意识到危险,发出微弱的求饶声,但猎户充耳不闻,直接将他拖出了这间囚室,沉重的木门再次关上,室内重回黑暗,只剩下那逐渐远去的拖拽声。
可怕的寂静笼罩下来,只有陈荣正粗重的喘息和孙子瑶压抑的抽泣。未知的恐惧是最折磨人的。隔壁房间,隐约传来一些响动,似乎是……磨刀的声音?一下,又一下,粗糙的磨石摩擦着金属,发出“沙……沙……”的催命符般的声音,在这死寂的地窖里,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那声音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每一下都像刮在人的骨头上。然后,是短暂的水声和一些模糊的响动,之后,磨刀声停止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猎户的儿子,他端着一个木盆,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只是来完成一件寻常的家务。他走到陈荣正的笼子前,将木盆从笼子缝隙里塞了进去。盆里装着一些糊状的、颜色可疑的东西,散发着熟肉和某种香料混合的、但隐隐透着一丝怪异的气味。
“吃吧。”猎户儿子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然后便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