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府的差役和忤作奉命,立刻赶往袁十一家中。 小小的院落此刻已被一种死亡的寂静和邻人窥探的目光所包围。差役驱散了围观的闲人,守住门户。忤作提着工具箱,走进昏暗的屋内。
申氏的尸体依旧僵硬地躺在床榻上,面目狰狞可怖。忤作经验老到,面色不变,仔细查验起来。他翻开眼睑,查看口鼻,尤其重点检查了颈部。果然,在尸身的脖颈两侧,发现了隐约的瘀痕,指压不褪色,形状符合被人用手扼掐所致。尸身其他部位倒无明显外伤。初步判断,申氏系被人扼勒颈部,导致窒息身亡。
忤作回衙,将验尸结果禀报狄公:“大人,死者申氏,面色青紫,双眼睑结膜有出血点,脖颈两侧有明确指痕瘀伤,符合被人扼杀之特征。可断系他杀。”
狄公闻言,双眉紧锁,手指下意识地轻叩案几。果然是他杀!如此一来,案子性质就严重了。申大的指控,虽是基于流言和愤怒,却并非空穴来风。袁十一的杀人嫌疑陡然增大。
难道真是袁十一与陈玉娇有私,被申氏察觉,争吵不断,最终狠下杀手,欲图长久?狄公沉思着。但观袁十一堂上神情,惊恐慌乱多于奸诈凶狠,喊冤之声也似发自肺腑。而且,若真是合谋杀人,理应做得更隐蔽些,如此明显扼杀,岂非自露马脚?
“周光,潘孟。”狄公唤来两名得力差役,“你二人即刻再去查探。一,仔细询问西市之人,核实袁十一申氏死亡当日之行踪,务必精确到时辰。二,前往陈玉娇家,询问其与袁十一关系,察言观色,详加记录,不得有丝毫恐吓威逼。”
“是!大人!”二人领命而去。
周光、潘孟先到了西市。此时已是次日,他们找到了几位常买袁十一汤饼的老主顾,以及一位同样卖汤饼的同行。
“袁十一?昨天啊…好像生意不大好。”一个老翁回忆道,“下午晌就在这儿吆喝,没什么人买,我看他车上的家伙事,天擦黑那阵儿才卖完收拾走的。” 另一个妇人也证实:“对啊,我还跟他唠了两句,他说今天晦气,剩了些面汤,回家又得看老婆脸色云云…唉,没想到…” 那位卖汤饼的同行说得更具体些:“十一哥昨天是收摊晚。我卖完准备走的时候,他还有小半锅汤没卖完呢。那时候日头都快落山了。等我到家吃了晚饭,才看见他推着空车往家那边走。咋?他真犯事了?”
差役们综合多方证词,基本可以确定:袁十一在案发当日下午至傍晚,一直就在西市叫卖,直至天黑才收摊回家。而根据袁十一自述和其邻居隐约提供的时辰,申氏的死亡时间大概就在天黑前后。袁十一从西市收摊,再推车回家,需要一段时间。时间上似乎非常紧迫,但并非完全没有作案可能,只是可能性大大降低。更重要的是,若他是蓄意谋杀,为何不提前收摊,制造更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反而仍在市场磨蹭到天黑?
带着这个疑问,周光、潘孟又来到了陈玉娇家。
敲开门,陈玉娇见是官府差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戒备。她知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差役说明来意,并非抓人,只是询问相关事宜。陈玉娇听闻袁十一妻子死了,且自己竟被诬为合谋奸杀,顿时如五雷轰顶,巨大的委屈和恐惧瞬间淹没了她。支撑了许久的坚强外壳骤然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