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泥泞的道路上艰难前行,轮轴发出吱呀的哀鸣,仿佛在诉说着张诚心中的沉重。四十五两银子在怀中揣着,却如同揣着一块寒冰,冷彻心扉。洪伯驾着车,不时回头担忧地望一眼少主人,只见张诚面色苍白,眼神涣散,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魂魄。
“少爷,前面就是梅花县地界了。”洪伯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夫人见到您平安归来,必定欣慰。”
张诚勉强扯出一个苦笑:“欣慰?我辜负了母亲的期望,辜负了白夫人的指点,更辜负了父亲的在天之灵。这四十五两银子,如何对母亲交代?”
洪伯叹息道:“商场如战场,胜败乃常事。老爷年轻时也曾历经多次失败,方才积累起万贯家财。少爷初次经商,能保住大部分本钱,已属难得。”
张诚摇头不语,目光投向窗外熟悉的景致。离家不过十余日,却恍如隔世。沿途的稻田已泛起新绿,农人们在田间忙碌,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而这更加深了张诚心中的苦涩——人人都在这春光中播种希望,唯独他带着失败而归。
马车驶入梅花县城,熟悉的街市映入眼帘。几个相识的店家见到张诚,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张诚下意识地低下头,生怕被人问起京城之行的结果。
就在这羞愧难当之际,马车忽然一顿,停了下来。
“怎么了?”张诚抬头问道。
洪伯指着前方:“少爷,您看那人...”
张诚顺着洪伯所指方向望去,只见路旁站着一位熟悉的身影——青缎袄子,墨绿比甲,不是白夫人又是谁?
白夫人正站在一棵柳树下,目光平静地望着马车方向,仿佛早已在此等候多时。她手中拄着一根竹杖,衣袂在春风中微微飘动,神态从容得让人心安。
张诚顿时面红耳赤,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辜负了白夫人的指点,哪有颜面相见?
然而白夫人已经缓步走来,洪伯连忙下车行礼。张诚不得已,也硬着头皮下车,深深一揖:“白夫人...”
“张公子回来了。”白夫人的声音平和,听不出丝毫责备之意,“京城之行,可还顺利?”
张诚羞愧难当,低声道:“晚辈无能,辜负了夫人指点...”便将途中遇雨、错过时机、亏本出售的经过细细道来,说到最后,声音几不可闻。
出乎意料的是,白夫人并未露出失望神色,反而微微点头:“天意如此,非你之过。”
张诚怔住了:“夫人不怪我?”
白夫人淡淡道:“老身当日便说过,商机稍纵即逝。那场大雨非你所能预料,错过时机也是无可奈何。重要的是,你从此事中学到了什么?”
张诚沉思片刻,认真道:“晚辈学到了经商之道,时机最为关键;学到了货殖之理,供需决定价格;更学到了处世之要,凡事须留余地,不可孤注一掷。”
白夫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能悟出这些道理,那五两银子便不算白亏。”她话锋一转,“不过,你如今作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