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封多罗格格的恩典,如同在平静的慈宁宫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涟漪扩散开去,不可避免地引来了某些暗处的目光。苏柔年纪小,尚不知晓这殊荣背后的风波,但已经在上书房读书、开始接触皇室宗亲子弟的苏睦宁,却真切地感受到了那份无形的压力。
这日午后,太后小憩,特许苏睦宁带着两个小太监去御花园散心,透透气。他记挂着妹妹,便先去了苏柔居住的偏殿院落,想看看她。刚走到院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略显尖锐的女童声,夹杂着宫人们惶恐的劝解。
“不过是个臣子家的丫头,也配用这等蜀锦做襁褓?我母妃前儿个想寻一匹做件披风都还没得呢!”
苏睦宁心头一紧,快步走进院子。只见一个穿着桃红色宫装、年纪约莫七八岁、头上梳着双环髻、插着明珠簪的小姑娘,正趾高气扬地站在院中,她的身后跟着几个颇有体面的嬷嬷和宫女。而被奶娘抱在怀里的苏柔,身上正盖着那床太后新赏的、苏绣精致、柔软异常的蜀锦小被子。那小姑娘伸着手,似乎想去扯那被子。
伺候苏柔的奶娘和宫女们跪了一地,连声告罪:“华阳郡主恕罪,这……这是太后娘娘昨日刚赏给多罗格格的……”
原来这小姑娘是齐王的嫡女,华阳郡主萧玉珠,因其父得圣心,她在宫中一向骄纵。
“多罗格格?”华阳郡主嗤笑一声,小手叉腰,“哼!不过是个名头罢了!也敢跟本郡主抢东西?这蜀锦,本郡主看上了,拿来!”她身后的一个嬷嬷闻言,便要上前去拿。
“住手!”
一个带着稚气却异常清晰坚定的声音响起。苏睦宁小小的身影挡在了奶娘和妹妹身前,他头上还缠着纱布,脸色因愤怒而有些发红,眼神却毫不退缩地看着华阳郡主。
华阳郡主被他吓了一跳,待看清是个比自己还小的男孩子,更是恼火:“你是哪里来的野小子?敢拦本郡主?!”
“臣子苏睦宁,参见华阳郡主。”苏睦宁按规矩行了个礼,但身板挺得笔直,“这蜀锦是太后娘娘赏赐给臣子妹妹的,郡主强取,恐怕不妥。若郡主喜欢,臣子可禀明太后娘娘,请娘娘再做定夺。”
他搬出了太后,试图让对方知难而退。
然而华阳郡主正在气头上,哪里肯听:“少拿太后来压我!我就要这床!你让开!”说着,竟亲自上前,伸手就要推开苏睦宁去抓那被子。
苏睦宁牢记着要保护妹妹,见她动手,下意识地伸手格挡。他年纪小,又在军中长大的哥哥们教过他一些基础拳脚,力气却不小。华阳郡主养尊处优,被他这么一挡,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
“你敢推我?!”华阳郡主何曾受过这等“委屈”,顿时尖叫起来,指着苏睦宁对身后的嬷嬷宫女喊道,“给我打!打死这个不知尊卑的野小子!”
那几个嬷嬷宫女面面相觑,她们认得这是太后宫里新来的苏家小公子,还刚因护妹受伤得了太后青眼,哪里真敢动手打他?可郡主的命令又不敢不听,一时僵在原地。
华阳郡主见指挥不动下人,气急败坏,自己冲上前,伸出留着小指甲的手就往苏睦宁脸上抓去!“我让你挡!”
苏睦宁没想到她竟会亲自动手,躲闪不及,脸上瞬间被划出了两道血痕,火辣辣地疼。他闷哼一声,却依旧死死挡在妹妹身前,不肯退让半步。院内的宫人们都吓傻了,乱作一团。
这边的动静很快惊动了慈宁宫的正主。
太后刚醒,正由宫女伺候着喝茶,就见心腹嬷嬷急匆匆进来,低声禀报了御花园偏殿发生的事。
“什么?华阳动了手?还伤了妥妥的脸?”太后手中的茶盏重重一顿,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华阳那孩子的骄纵她是知道的,但没想到竟敢在她的慈宁宫地界动手伤人,打的还是她刚表示过欣赏的孩子!这不仅是打苏睦宁,更是打她这个太后的脸!
“摆驾!”太后声音冷冽,扶着嬷嬷的手站了起来。她倒要看看,是谁给华阳郡主的胆子!
与此同时,苏浅浅正在府中查看各地送来的账本,眼皮却莫名跳得厉害。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心头。果然,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宫里传来消息,八少爷在御花园与华阳郡主起了冲突,脸被划伤了!
“什么?!”柳氏当场就晕了过去,李氏也是摇摇欲坠。
苏浅浅心中又惊又怒,但更多的是冷静的分析。华阳郡主,齐王之女……齐王是皇帝颇为倚重的弟弟,手握部分京畿兵权。这事一个处理不好,就不是小孩子打架,而是苏家与齐王府,甚至可能牵扯到皇帝对双方态度的政治事件!
她立刻扶住母亲,对慌乱的下人喝道:“慌什么!快去请大夫!备车,我要立刻递牌子入宫!”她必须立刻进宫,必须在太后和皇帝做出最终裁决前,掌握主动权,化解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