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乖,不哭(1 / 2)

柳树沟村口的喧嚣并未因秦氏的小算盘而平息,反而在张大户的到来后,达到了新的沸点。

张大户,张富贵,人如其名,一身富态膘肉几乎要撑破那身崭新的紫绸长衫。

他腆着滚圆的肚子,像座移动的肉山,慢悠悠踱步而来,身后跟着三个膀大腰圆的仆役,眼神凶悍,带着一股子狗仗人势的跋扈。

村民们看到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

“哟呵,挺热闹啊!”

张富贵的绿豆小眼扫过全场,油光满面的脸上堆起笑容,却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施舍意味。

“听说咱们柳树沟来了不少新乡亲?好事儿,好事儿啊!人多力量大嘛!”

他是有名的富户,虽比不上真正传承几代的大地主,但在柳树沟这一亩三分地,手里的田地却是最多的,手底下也早早养了几个佃户。

村里人私下都笃定,假以时日,这张富贵就是柳树沟名副其实的地主老爷。

他的来意,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无非是来“挑货”了!

村民们心里暗骂这趁火打劫的吸血鬼,但面上却不得不挤出笑容,纷纷让开道路,

没人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触他霉头。

他想挑?

那就让他先挑!

省得惹一身骚。

流民们看着这架势,心头也是一沉。

地主?

他们逃难路上见得多了,十有八九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

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他们只能默默祈祷,眼前这位看着就不好惹的富户,能稍微有点良心。

然而,张富贵接下来的举动,瞬间打碎了他们最后一丝幻想。

“都给本老爷排好队!”

他猛地收起笑容,三角眼一瞪,对着身后的仆役一挥手。

“男的站左边,女的站右边!老的、小的、歪瓜裂枣的,靠边站!别碍着老爷的眼!”

三个凶神恶煞的仆役立刻如狼似虎地扑进人群,推搡着,呵斥着,粗暴地将流民们按性别分开,排成歪歪扭扭的两列。

动作粗鲁,毫无尊重可言,仿佛在驱赶牲口。

张富贵背着手,腆着肚子,像检阅军队的将军,迈着方步开始“巡视”。

他审视的目光如同刮骨的刀子,在每一个流民身上来回切割。

“太老!干不动活,不要!”

“太瘦!没力气,不要!”

“这个……啧,脸上这么大块胎记,看着就晦气,滚一边去!”

男丁,他专挑那些看起来身板结实、能下死力气干活的壮劳力。

至于女子,他的目光则粘稠得令人作呕,只停留在那些面容尚算清秀、身段有些看头的年轻姑娘身上。

看到合心意的,他甚至会直接上手,捏捏胳膊,拍拍脸蛋,嘴里发出啧啧的品评声。

“嗯,这个还行,有点力气。”

他捏着一个壮汉的胳膊,像是在掂量牲口的膘。

“嘿嘿,这小脸蛋,水嫩!”

他粗糙的手指划过一个吓得脸色发白的姑娘的脸颊,猥琐地凑近问:

“多大了?可曾许配人家啊?”

那姑娘吓得浑身发抖,眼中满是屈辱和恐惧,却只能死死咬着嘴唇,低着头小声回答。

“回……回老爷,十……十六了……”

不远处的秦氏,正拉着她“捡”来的那户人家看热闹。

看到这一幕,她得意地撇撇嘴,对着身边那被她看中的姑娘低声炫耀。

“瞧瞧!瞧见没?还好老娘我手脚快,先把你定下了!要是慢一步,落到那老色鬼手里,啧啧啧……”

她故意没说下去,但那语气里的暗示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那姑娘看着张大户那肆无忌惮的举动,吓得小脸煞白,对着秦氏连连作揖,声音带着哭腔。

“谢谢婶子!”

她身边的弟弟,那个半大小子,看着张大户身后那几个仆役的彪悍,再看看自家姐姐惊恐的样子,脸色却阴沉了下去。

他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这胖子看着就是有钱有势的主儿,姐姐要是被他看上带走,家里说不定真能过上好日子呢!

总比跟着这抠门的秦氏强!

都怪这多事的老女人!

然而,这怨毒的心思,他只敢埋在心里,脸上还得装出感激的样子。

很快,张大户就挑中了十几个人。

七八个精壮的汉子,还有五六个年轻姑娘。

他站在人群前,清了清嗓子,宣布了他的“恩典”。

“听着!被老爷我挑中,是你们的造化!男的,跟着老爷我回去种地!老爷我有的是田!佃租嘛……也不多要你们的,收成上交六成!剩下的,够你们糊口了!”

他一副很大方的样子。

“女的,就跟我回宅子,当丫鬟!老爷我仁厚,每月给你们一两银子工钱!管吃管住!”

这话一出,被选中的流民脸上先是茫然,随即涌上一抹苦涩的“庆幸”。

六成佃租?

确实高得吓人,但总比没活路强!

女子每月一两银子,这在乡下也算合理!

虽然前途未卜,但眼下似乎……只能接受?

然而,村民们的反应却是截然不同!

“六成?!”

一个老农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低声对旁边人道:

“听说他那田赋都得自己交!这……这算下来,落到口袋里的,顶多就剩三成粮食!累死累活一年,也就勉强饿不死!”

“就是!那点粮食,别说结余换钱,遇到个灾年,就得饿肚子!”

“还有那丫鬟?呸!”

一个婆子鄙夷地啐了一口,声音压得更低。

“张扒皮家的丫鬟,是那么好当的?哪个没被他霍霍过?那一两银子,怕不是卖身钱吧!造孽啊!”

“可怜这些姑娘了……”

“唉,没办法,谁让他们是流民呢……”

村民们摇着头,窃窃私语,看向那些被选中姑娘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和无奈。

这些议论声不大,却清晰地钻进了张富贵的耳朵里。

他脸上的肥肉猛地一抖,绿豆眼凶光毕露,猛地叉腰,对着人群破口大骂。

“放你娘的屁!哪个烂舌根的在背后嚼蛆啊?!老爷我强迫谁了?!啊?!”

他指着那些被选中的流民,声音拔得老高,唾沫横飞。

“你们自己说!老爷我强迫你们了吗?愿不愿意去,全凭你们自愿!谁要是觉得老爷我苛刻,现在就可以滚蛋!老爷我还不稀罕呢!”

这话,掷地有声,却也冰冷刺骨。

老村长看着这局面,眉头紧锁。

他看向那些被选中的流民,尤其是那几个脸色惨白、身体微微发抖的姑娘,沉声问道:

“张大户的话,你们都听清楚了?他开出的条件,你们可愿意?此事关乎你们日后生计,一定要想清楚!考虑清楚再回答!”

他没有反驳村民们的议论,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承认。

张富贵的为人,大家心知肚明。

空气仿佛凝固了。

一个被选中的姑娘,看着张大户那淫邪的目光,又听着村民的议论,恐惧战胜了一切,她猛地抬起头,带着哭腔喊道:

“我……我不愿意!爹!娘!我不去!”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她脸上!

她爹,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此刻却满脸狰狞,指着她的鼻子怒骂。

“混账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张老爷肯收留我们是天大的恩德!再敢胡说八道,老子打断你的腿!”

骂完,他立刻换上谄媚的笑容,对着张大户点头哈腰。

“张老爷,小孩子不懂事,胡说八道!您别见怪!我们去!我们全家都愿意去!能跟着老爷您,是她的福分!”

那姑娘捂着脸,泪水无声地滑落,嘴角渗出血丝,却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在家从父,三从四德的枷锁,比张大户的淫威更沉重地压在她身上。

有了第一个“榜样”,剩下那些还在犹豫挣扎的人,仿佛被抽掉了脊梁骨,眼神黯淡下去,一个个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地表示:

“愿意……愿意去……”

张富贵得意地哼了一声,正要再说点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稚嫩、带着满满好奇的童音,像一道清泉刺破了这压抑污浊的气氛。

“奶奶!娘!大姐!小姑!你们快看呀!这里有好多好多没见过的叔叔婶婶啊!”

小丫牵着白璃的衣角,蹦蹦跳跳地出现在村口小路尽头。

一脸担忧的张氏、怯生生的大丫、一脸平静的林星瑶,以及那位永远如冰雪般淡漠的白衣身影。

小丫的声音,如同投入滚油锅的冷水,瞬间引爆了现场!

张富贵闻声猛地扭头,目光越过人群,第一眼就精准地锁定了白璃!

刹那间,他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天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嘴巴无意识地张开,绿豆小眼瞪得溜圆,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

这是……仙女下凡?!

那一头如雪瀑般垂落的银丝,在阳光下流淌着清冷的光泽。

那身不染纤尘的白衣,仿佛将周遭的尘土与喧嚣都隔绝开来。

那张脸,精致得不似凡间应有,淡漠的眼神扫过,如同神只俯瞰蝼蚁,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距离感。

和她一比,自己家里那十三房涂脂抹粉的妻妾,简直成了土鸡瓦狗,不堪入目!

张富贵只觉得一股邪火升腾而起,口干舌燥,心脏狂跳!

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绝色!

流民们也看呆了,但他们很快注意到白璃身后那个熟悉的身影,林星瑶!

那位将他们带到此地、身份尊贵的县令千金!

此刻,她竟然微微落后半步,神态间带着一种近乎谦卑的恭敬,走在那个白衣女子身后!

这……这白衣女子是什么来头?!

与流民们的震惊截然相反,柳树沟的村民们,在看到白璃身影出现的瞬间,集体如坠冰窟!

张富贵的全部心神都被白璃的绝世容颜勾住,根本没注意到周围村民那骤然剧变的脸色。

一个个面无人色,抖如筛糠,如同见到了索命的阎罗!

有人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倒在地,有人惊恐地连连后退,恨不得立刻消失,还有人牙齿打颤,发出咯咯的轻响。

“天……天爷啊!她……她怎么出来了?!”

一个村民声音发颤,死死抓住旁边人的胳膊。

“完……完了!这煞星出门了!她不是从来不出门的吗?!”

“村……村长!怎么办啊!”

有人连滚带爬凑到老村长身边,声音带着哭腔。

老村长自己也是吓得老脸煞白,强自镇定,压低声音厉喝。

“都给我闭嘴!噤声!不想死的就别乱说话!都稳住!不得有半分无礼!”

他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白璃,心脏狂跳,那日血腥地狱般的景象再次浮现脑海,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全身。

白璃一行人走近了。

小丫浑然不觉周围的恐惧气氛,依旧甜甜地跟认识的村民打招呼。

“柳爷爷好!王伯伯好!婶婶好……”

被她喊到的村民,无一不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僵硬笑容,声音发飘地回应。

“哎……哎……小丫乖……”

目光却根本不敢与白璃对视。

张富贵此刻终于从巨大的惊艳中勉强回神。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燥热和邪念,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潇洒风流的笑容,腆着肚子迎了上去,目标直指白璃。

他甚至装模作样地整理了一下本就不乱的衣襟,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刻意放柔、却难掩油腻的语调开口。

“这位小娘子,请了!”

他拱了拱手,目光却像黏腻的蛇信子,在白璃脸上和身上贪婪地舔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