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知识(2 / 2)

少年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冲破胸膛!他眼中燃烧的火焰,在这一刻,被注入了一股来自星辰之外的、无可比拟的力量!他颤抖着拿起笔,深吸一口气,对着那虚幻却无比真实的光影指引,无比专注地,一笔一划地写下了整明过程……

希望的星火,未曾熄灭。它穿越了冰冷时空的阻隔,回应了少年不屈的呼唤。而在遥远的、无法想象的地方,一场关于“观察员权限”的激烈争论,也正围绕着这个处于风暴边缘的小山村和一个胸口带着特殊疤痕的少年,悄然展开。刘土豆的命运,小沟村的未来,以及肖雯雯能否重返这片土地,都系于这微弱的蓝光之上。

深夜。

村委会土屋角落那盏豆大的油灯,灯捻烧得噼啪轻响,火苗摇曳,挣扎着照亮一方小小的书桌。桌上摊开的几何课本,光线昏暗,那些复杂的辅助线和定理仿佛纠缠在一起的荆棘,死死缠住了刘土豆的思维。他眉头拧成了疙瘩,嘴唇紧抿,渗出血丝的指关节死死抵着太阳穴,笔尖悬在粗糙的纸上,却落不下去。绝望如同冰冷的雪水,一点点淹没上来。

嗡……

胸口!那道沉寂已久、只留下暗红印记的疤痕深处,传来一丝极其细微、几乎被油灯燃烧声掩盖的震颤!像一粒微尘落入了平静的湖面。

刘土豆猛地一哆嗦,几乎以为是自己心跳过速产生的错觉!

但下一瞬——

嗤!

一道细若发丝的淡蓝色光束,毫无征兆地从他胸口的疤痕中心射出!光束精准地落在课本那道让他濒临崩溃的证明题空白处!

光影如水波般荡漾、凝聚!

一行行清晰无比、散发着柔和蓝光的几何证明步骤,如同被无形的手书写,凭空浮现在摊开的书页之上!每一步都简洁、精妙、直达要害,逻辑链条环环相扣,其严密性和技巧性远超这本破旧教材所能提供的任何范例!光芒流转,最终在证明末尾停顿、凝聚,形成一个简洁的指向符号,指向一道需要添加的辅助线,旁边浮现一行蓝色的小字:

「辅助线:连接点E与点F,利用塞瓦定理。」

塞瓦定理?刘土豆瞳孔骤缩!这个词对他来说无比陌生!但他看着那光影勾勒出的清晰辅助线位置,看着后续步骤中利用这条辅助线推导出的等式关系……一种醍醐灌顶般的通透感瞬间冲散了所有迷障!

“肖老师!” 刘土豆的心脏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胸腔!他猛地抬头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眼中瞬间涌上滚烫的液体!不是幻觉!不是梦!是她!她真的在!她跨越了无法想象的距离,回应了他绝望的呼唤!这道光,就是她伸过来的手!

巨大的狂喜和希望如同汹涌的洪水,冲垮了连日积累的疲惫与孤独。他颤抖着抓起那支快秃了的钢笔,深吸一口气,狠狠擦去眼角的水汽,对着课本上那虚幻却指引着真理的光影,一笔一划,无比虔诚地写下证明过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成了这寒夜里最激昂的战歌。

蓝光在他完全理解并书写完毕后,悄然隐去,仿佛从未出现。

刘土豆却像是被注入了无尽的力量。他不再需要油灯!胸口的烙印就是他永不熄灭的灯塔!他开始疯狂地翻动书本,寻找下一道难题!他近乎虔诚地用笔尖划过每一个符号,试图用最笨拙的方式去“呼唤”!果然!当他再次被一道解析几何的复杂轨迹问题逼入死角时,熟悉的微颤再次传来,淡蓝光束亮起,精准的坐标变换思路和参数方程优雅地铺陈开来……

这一夜,刘土豆几乎没合眼。每一次思维陷入泥沼,那道蓝光总会适时亮起,如同最耐心、最睿智的老师,精准点拨,直指要害。他像个贪婪的海绵,疯狂吸收着这些超越时代的知识精华。当窗外泛起灰蒙蒙的鱼肚白时,他看着密密麻麻写满演算的草稿纸,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实质性的力量感在四肢百骸奔涌。知识!这就是肖老师说的力量!这是能劈开命运枷锁的利斧!

“肖老师,俺懂了!俺一定……一定拼命学!” 刘土豆对着冰冷的空气,嘶哑地低吼,像是在立下最庄重的誓言。

然而,现实的阴影从未远离。

天刚亮,王铁柱就顶着寒风,背着手踱步到了村委会院子外。他听着里面隐约传出的翻书声和压抑的咳嗽声,嘴角的冷笑几乎压抑不住。疯吧,使劲疯吧!看看你的书本能当几个工分!

他清清嗓子,故意大声对路过的一个民兵说:“唉,刘支书家侄子遭了罪,脑子受了刺激,咱们得多体谅啊!不过话说回来,这不上工总不是个事儿,村集体的口粮可经不起这么耗啊!咱们做干部的,得一碗水端平!”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土屋里的刘土豆听个分明。

屋内的翻书声停顿了一瞬。

王铁柱心中更是得意,哼着小调,走向队部仓库。他得抓紧时间处理掉最后一点“尾巴”。孙副主任那老狐狸整天查账,得把剩下的账目做得更“漂亮”些才行。支书的位置?哼,开春就是他的囊中之物!至于那个疯魔了的刘土豆和王瘸子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正好捏在一起,警告所有人不安分的下场!

几天后,村里关于“高考”的消息终于有了点动静。孙副主任顶着压力,把公社传来的那份模糊的、关于“择优选拔人才”的指示文件贴在了队部墙上。寥寥几行字,却在死水般的村里投下了一颗石子。有人好奇,有人不屑,更多人茫然。

王瘸子家的破屋里,却炸开了锅。王大壮那双因为常年拉犁而布满老茧的手,死死攥着那份从公社亲戚那里抄来的、歪歪扭扭写着报名条件和所需证明的通知。他看着上面“政治面貌清白”、“生产队推荐证明”、“贫下中农身份证明”的字样,再看看自己那条瘸腿,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微弱的光,却又瞬间被更深的绝望覆盖。

“爹……俺……俺想试试……”王大壮的声音干涩发颤,带着卑微的祈求。他知道自己在村里是什么名声,是个“废人”。

“试个屁!” 王瘸子猛地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你……你拿啥去试?队里能给你开证明?粮食关系能转?王铁柱能点头?别给老子惹祸了!” 他恨铁不成钢,更怕儿子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再次被碾得粉碎。

王大壮的头深深埋了下去,肩膀垮塌。那点刚刚燃起的火星,被无情地掐灭了。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阳光惨淡,积雪未化。王铁柱召集了几个“可靠”的民兵和社员,在队部仓库里“清点”一批刚从公社拉回来的、数量“有点出入”的救济粮。他正低声交代着什么,仓库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刘有田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手里捏着几张皱巴巴的纸条。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脸色难看的老农。仓库里诡异的安静和角落里那几个明显分量不足的空麻袋,让刘有田的心沉到了谷底。

“铁柱!你给我解释解释!上个月公社拨下来的那批玉米种,入库单据写的是一百二十斤,为啥前两天给三队分的时候,秤上只剩一百零五斤了?还有去年冬储的洋芋,损耗咋这么大!” 刘有田的声音压抑着火山般的怒火,步步紧逼。他不是傻子,只是之前被风雪灾情和侄子的变故搞得焦头烂额,加上王铁柱做账手段高明,一直没抓到把柄。但这次,几个实在看不下去的老伙计暗地里留心,终于攒齐了证据!

王铁柱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强自镇定下来:“支书,你这说的啥话?损耗不是很正常吗?库房老鼠多……”

“老鼠?老鼠能把十五斤玉米种啃光了?能把两大麻袋洋芋啃得秤都不够?!” 一个老农忍不住吼了出来,手里还捏着一个明显被老鼠咬过的、却只有拳头大小的烂洋芋当证据。

“刘有田!你少在这血口喷人!我看你是被你那疯侄子的破事搞昏头了!想往我头上扣屎盆子,好保住你的支书位置吧!” 王铁柱恼羞成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色厉内荏地倒打一耙。仓库里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一场积蓄已久的冲突,终于在这弥漫着陈粮和火药味的仓库里轰然引爆!

而这一切,都被悄悄溜到队部院墙外、想再看看那份模糊高考通知的刘土豆,隔着破窗缝,看了个一清二楚!他看到了王铁柱眼底的慌乱和狠厉,看到了叔叔压抑的愤怒和那几个老农脸上憋屈的冤屈,更看到了角落里那些分量不足的麻袋和单据!

一道冰冷的光,瞬间掠过刘土豆的眼底。胸口的疤痕仿佛也随之轻轻一跳。王铁柱……原来是他!是他卡住了王大壮,也是他在背后捅刀子,陷害叔叔!他不仅是村里的蛀虫,更是横在所有渴望改变命运的人面前的一座大山!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孙副主任严肃的声音:“吵什么吵!不像话!刘支书,王队长,还有你们几个,都到我办公室来!把单据、账本,都带上!立刻!” 孙副主任显然被惊动了,准备亲自查账。

一场决定小沟村权力格局的审查,在压抑的风雪后,骤然拉开了序幕。刘土豆悄悄退开,快步走回那间冰冷的土屋。他没有再看书,而是翻开了肖雯雯留下的那本最基础的代数课本,翻到后面肖雯雯用娟秀字迹批注的一个简单线性方程组的解法例题。

他看着纸页,眼神锐利如刀。王铁柱贪污的粮食,前后几次的出入,时间、数量……这些散乱的点,像一个个待解的未知数。胸口的疤痕微微发烫,一股冷静的分析力如同冰泉注入脑海。肖雯媛留下的知识,那些冰冷的数字逻辑和推演能力,在这一刻,与少年心中燃烧的怒火和守护的意志,发生了奇异的共鸣。

也许……知识的力量,不仅仅能解开书本上的方程?刘土豆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笔杆,指节再次泛白。他需要证据,一个能让所有人哑口无言的、冰冷的、用数字构成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