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州的夏日,天气说变就变。午后还晴空万里,入夜后却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瓦上,噼啪作响,檐下水流如注。
苏碗正坐在书房灯下,核对苏记近三个月的总账。烛火被窗缝渗入的寒风吹得摇曳不定,映得她沉静的侧脸明明暗暗。赐婚的阴云虽暂未散去,但苏记的生意却在她竭力维稳下,逆势有了不小的增长,尤其是“一品豆妃”点心系列和江北漕运的咖啡供应,利润可观。这让她心中稍感慰藉。
忽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却极有规律的叩门声,并非寻常仆役的动静。苏碗心头微动,放下账本,示意一旁陪着的娟子去看看。
片刻后,娟子带着一身水汽快步回来,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诧,压低声音道:“姑娘……是,是安王殿下身边的石统领!他……他带着殿下过来了!就在侧门外!”
苏碗霍然起身,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他来了?在这深夜大雨之时?!
她强自镇定,对娟子道:“快请!不,我亲自去迎。”她顺手拿起门边一把油纸伞,快步走向侧门。
拉开沉重的木门,风雨立刻裹挟着寒意扑面而来。只见门外昏暗的灯笼光下,石猛披着蓑衣,如同铁塔般肃立,而他身后,一人身着墨色劲装,外罩同色大氅,虽戴着兜帽,浑身湿透,略显狼狈,但那挺拔的身形和周身无法忽视的凛然气度,不是萧景致又是谁?
“王……”苏碗刚开口,萧景致已抬手制止了她。他迈步进门,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目光在雨中显得格外幽深锐利。
“进去说。”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雨夜的寒凉,却异常沉稳。
苏碗连忙引着他穿过回廊,直接进入自己的书房,并示意娟子立刻去准备热水、姜汤和干净的衣物,同时让石猛守住院门,任何人不得靠近。
书房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声。萧景致摘下湿透的兜帽,露出那张俊美却带着明显疲惫和风霜之色的脸。他看向苏碗,眼底是难以掩饰的关切,以及一丝如释重负。
“王爷,您怎么……”苏碗看着他湿透的衣衫,心中又是震惊又是担忧,连忙递上干燥的布巾,“先擦擦,莫要着凉。”
萧景致接过布巾,却并未立刻擦拭,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圣旨之事,让你受委屈了。”
只这一句,苏碗连日来强行筑起的心防,竟有些摇摇欲坠。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低声道:“王爷言重了,苏碗……还好。”
“不必强撑。”萧景致上前一步,距离拉近,他身上湿冷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松木香传来,“本王既来了,便不会让你嫁入赵家。”
他的话语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苏碗抬眸,撞入他坚定深邃的眼瞳中,那里面没有丝毫玩笑或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