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屋区的回廊,此刻仿佛成了绝望的汇集地。
原本为了赏景而设计的开阔空间,此刻却让每一分焦灼都无所遁形。清晨的阳光已然变得刺眼,毫不留情地炙烤着每一张写满焦虑与恐惧的面庞。
空气凝滞,沉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刀剑们或靠廊柱而立,或颓然坐在缘侧,甚至有人无力地蹲伏在地,平日里或锐利或温和的眼眸,此刻都黯淡无光,被一层厚厚的阴霾笼罩。
长时间的、毫无结果的搜寻,不仅耗尽了他们的体力,更几乎摧垮了他们的精神。那些被强行压下的、最坏的猜测,如同挣脱了牢笼的凶兽,开始在脑海中疯狂咆哮——时空缝隙、敌对势力掳掠、化形失败的反噬……每一个可能性都足以让他们肝胆俱裂。
难道……他们又要回归到没人要的刀剑了吗?他们又要变成没有审神者的物件了……
绝对不行!
压切长谷部背对着众人,身体绷得像一块即将碎裂的岩石。他的肩膀不受控制地微微耸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抽气声,仿佛肺部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
“是在下的错……全都是……在下的疏忽……”他的声音沙哑破碎,如同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浸满了深可见骨的自责。
“明明发誓要奉献一切……却连主上的安危都无法保障……若是主上……有个万一……” 他猛地抬手,狠狠抓住自己胸前的衣料,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轻响,仿佛唯有这样,才能缓解那几乎要将他灵魂都撕裂的痛苦。那“切腹谢罪”的念头,已然如同毒蛇般缠绕上他的心脏。
短刀们聚集在角落,低低的啜泣声像针一样扎在每个人的心上。五虎退将脸埋在小老虎柔软的皮毛里,瘦小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泪水早已将虎毛濡湿一片。
“主公大人……呜呜……在哪里……”
他哽咽着,声音细弱而绝望。秋田藤四郎和博多藤四郎一左一右地搂着他,红着眼圈,努力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同样带着哭腔,任何语言在此刻的失落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前田藤四郎紧紧抿着唇,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但那通红的眼眶和微微颤抖的身体,早已出卖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一片死寂般的绝望中,歌仙兼定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用尽可能平稳的语调,提出了那个谁也不愿面对,却又不得不考虑的选择:
“是否……应该即刻向时之政府报告‘审神者失踪’?”
这句话像一块冰,砸进了原本就近乎凝固的空气里。
报告“失踪”,意味着正式承认本丸失去了对其核心——审神者的掌控,事态已严重到自身无法解决。这不仅会引来时之政府的严厉质询和可能的干预,更代表着一种彻底的、程序上的失败。
所有人的心,随着这句话,彻底沉入了冰冷的海底。连一向乐观的鲶尾藤四郎也垂下了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加州清光靠着大和守安定,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
就在这愁云惨雾几乎要将所有人吞噬、连几位千年老刀都面色凝重、沉默不语之际——
一直如同山岳般沉默伫立、眉头紧锁的太郎太刀,他那沉稳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一张张写满焦急、恐惧与绝望的脸庞。
他那英武的眉宇间,似乎有什么念头闪动了一下,如同平静湖面投入的一颗细小石子。他微微蹙起那对总是透着威严与正直的眉毛,向前踏出一步。
“诸位,且慢。”
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洪钟敲响,带着一种奇特的、能稳定人心的力量,瞬间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寂静。
唰——
所有的目光,无论是绝望的、哭泣的、茫然的,都在这一刻,如同被最强大的磁石吸引,齐刷刷地、带着难以置信的期盼,聚焦在太郎太刀高大的身躯上。
就连几乎陷入自我封闭世界的压切长谷部,也猛地转过身,那双原本死寂的紫眸中,骤然迸发出一丝微弱却无比真切的希望之火,紧紧锁住太郎,仿佛他是溺水之人抓到的最后一根浮木。
在众人灼热得几乎要将他点燃的注视下,太郎太刀略显迟疑地开口,他的语气依旧沉稳,但细听之下,也能察觉出一丝不确定:
“次郎……昨夜于院中月下小酌,兴致颇高。我归寝时,他尚在独饮……直至此刻,”他顿了顿,抬眼看了看已然高悬的日头,似乎在再次确认这个不寻常的事实,“似乎……未曾见他起身,亦未闻其声息。”